深秋的碑林浸着霜气,柳寒霜指尖的族徽突然烫如红铁。那枚嵌着黍米图腾的青铜徽章在掌心膨胀,幽蓝光晕里浮出的不再是家族纹章,而是个旋转的微型黑洞——碑林中最古老的禹王碑首当其冲,玄色石面瞬间泛起蛛网状裂纹,整块碑体在静默中化作飞灰,焦糊味混着泥土腥气涌进鼻腔时,她听见身后李昭阳的熵能铳发出过载的嗡鸣。
“小心!”
喝止声被石裂声撕成碎片。三百六十座碑林同时碳化,商彝周鼎纹的碑身转眼变成黑炭,唯有碑面上刻着的《汜胜之书》残句还泛着暗红,像被钉在时光里的血痕。柳寒霜足尖点地跃向黍洞群,靴底碾过碳化碑屑时,听见地下传来类似种子破土的“喀嚓”声——那些藏在荒草下的黍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洞口边缘凝结的黏液里,竟嵌着半枚锈蚀的青铜耒耜。
“墨家叛徒,拿命来。”
她旋身挥袖,冰蚕丝织就的广袖化作利刃,劈向追来的阿史那摩附体。那具躯干皮肤下爬满蚯蚓状的符文,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嵌着块刻有“熵”字的甲骨,此刻正随着黑洞旋转而跳动。柳寒霜指尖凝出冰棱,却在触及附体的刹那被弹开——对方手臂突然暴长,指尖竟戴着墨家失传的“机关指骨”,九节青铜骨节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沾着黏液的碑屑落地即生紫芽,瞬间长成尺高的毒麦。
“当年你父亲就是用这指骨,把我钉在黍洞前暴晒三日。”附体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现在该换你尝尝——”话未说完,柳寒霜已欺身上前,掌心族徽猛然按在指骨上。黑洞的吸力扯动青铜骨节,她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指骨在引力下寸寸碎裂,骨粉混着黏液撒进最近的黍洞。
异变突生。黍洞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轰鸣,漆黑洞口突然爆出冷光,半截冻在冰层里的右臂破土而出——小臂上缠着的麻布残片绣着神农氏尝百草的纹样,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金色纹路,竟与《汜胜之书》里记载的“地力循环图”分毫不差。柳寒霜瞳孔骤缩,她认得这纹路——七年前在父亲密室,见过刻在黍种典籍扉页的同脉图腾。
“李昭阳!”她厉声喝道,余光瞥见青年正单膝跪地,熵能铳枪管在高温下扭曲变形,铁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烙出焦痕。那些铁水竟未冷却,反而凝成犁铧形状,犁尖刻着《天工策》里的“垦土咒”,当铁水犁铧刺入他右臂时,柳寒霜听见骨骼被熔解的“滋滋”声,混着青年闷哼——他竟用自身血肉做炉,将熵能与农道符文强行融合。
“接着!”李昭阳抬头怒吼,右臂暴长的犁铧带着星火掷来。柳寒霜旋身接住的刹那,犁尖符文突然亮起,那是《天工策》里记载的“借墒术”,铁水顺着她经脉涌入,竟在掌心凝成枚黍种形状的光粒。她来不及细想,转手将光粒按进神农右臂的纹路——金色光脉骤然爆发,断臂竟在刹那间“生长”出完整的躯干,麻布残片无风自动,露出胸口刻着的“农”字烙印,正是千年前神农氏教民稼穑的图腾。
“尔等竟敢亵渎先农!”阿史那摩附体发出刺耳尖啸,甲骨心脏爆发出强光,碑林残片在引力下聚成骨矛,朝神农躯干刺来。柳寒霜挥袖卷起黍洞黏液,冰蚕丝混着黏液凝成屏障,却见骨矛穿透屏障的瞬间,矛尖符文竟化作“蝗”“旱”“涝”等灾字,每刺中神农躯干一次,对方身上的金色纹路就暗淡几分。
“崔文鸢!”她突然望向碑林深处,那里站着个素衣女子,袖中握着柄刻满铭文的青铜镰——那是崔家祖传的“时令镰”,镰身上的“雨水”“芒种”等节气铭文,此刻正随着黑洞旋转而明灭。素衣女子抬手的刹那,柳寒霜听见记忆里的童谣——幼时在黍田边,母亲曾哼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此刻童谣竟与镰刀铭文的震颤形成共鸣。
镰刀斩落的瞬间,时空仿佛凝滞。神农躯干的右臂正贯入阿史那摩附体的胸膛,指尖触到甲骨心脏的刹那,崔文鸢的铭文化镰已斩断那只暴长的手臂。断臂坠地的瞬间爆发出强光,青铜骨节与铁水犁铧竟融合成“节气引擎”,十二个节气符号在引擎表面流转,喷口突然射出青绿色光束——那是农道本源的“生之炁”,却在触及黍洞群时,让洞口黏液泛起诡异的紫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