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吊灯突然转暗,林蝶衣的珍珠项链断线般坠落。陈默俯身拾珠时,后颈擦过她旗袍开衩处的蕾丝,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膝弯:"第三颗珍珠滚到鼓手脚边了。"他故意将拾回的珍珠串少一颗,等着看她蹙眉的娇态。
"缺了反倒别致。"林蝶衣将残链抛向钢琴师,珍珠在黑白键上蹦跳成《天涯歌女》的前奏。她赤足踩上陈默的皮鞋,丹蔻指甲刮过他西装翻领:"陈先生可知百乐门的地板会认人?上个月法租界督察长在这儿滑倒,摔碎的可是劳力士金表。"
陈默揽着她旋进二楼包厢阴影,月光正巧穿过彩色玻璃窗,将两人影子拼成纠缠的并蒂莲。他咬开银酒壶灌她一口白兰地,酒液顺着她锁骨滑进旗袍衩口:"督察长定是没听过"掌上舞"——林小姐这双玉足,踩着玻璃渣都能跳探戈。"
子夜钟响时,林蝶衣的发簪松脱,鸦青发丝扫过陈默的怀表链。他将簪头衔在唇间,碧玉雕的蝴蝶翅膀正映着月华轻颤:"明日申时,大光明戏院有阮玲玉的新片..."话未说完,簪子已被她夺回插进鬓角。
"阮小姐的戏太苦。"林蝶衣将半块胭脂印在他领口,"我倒想看陈先生扮《罗密欧》——就怕你从露台翻进来时,带的是油墨味而非玫瑰香。"她指尖掠过他袖口,那里确实沾着《申报》夜班校对的蓝印泥。
当黄包车夫拉着空车在门外吆喝,陈默将银元塞进她玻璃鞋跟:"够买二十支口红,把今晚欠的玫瑰债填平。"林蝶衣笑着把银元抛向乐池,鼓手接住的瞬间,爵士鼓突然奏响《假正经》的欢快节拍。
霞飞路公寓的留声机彻夜哼着《夜来香》,陈默赤脚踩过满地的外文报纸。浴室镜面凝着雾气,他用领带擦出的椭圆中,映着半枚未卸净的口红印。窗台君子兰的露水坠在《字林西报》头版,将"日满亲善酒会"的照片晕成模糊的灰斑。
晨光漫过排字房时,老王正用镊子夹起"百乐门赈灾义演"的铅字。陈默扔给他一包蟹壳黄:"林小姐说您排版的广告词太死板。"老王浑浊的眼珠突然透亮——烧饼油纸的折痕里,藏着用胭脂画的蝴蝶轮廓。
"替我谢过林小姐。"老王将烧饼掰碎泡进茶缸,"就说排字房的老古董,学不会花体字。"他佯装咳嗽,把沾着芝麻的油纸塞进废纸篓,那里躺着昨夜林蝶衣丢失的珍珠——此刻正卡在"仁丹广告"的日文缝隙间。
外滩钟声又敲过九响,陈默在校样上圈出"舞女赈灾"的标题,红笔批注:"建议增加林蝶衣义演细节"。他知道这篇报道见报时,南造千鹤会戴着珍珠耳环来质问,而林蝶衣会裹着新做的墨绿绒旗袍,在仙乐斯舞厅对他冷笑:"陈先生笔下的慈善天使,出场费可比玫瑰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