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锁在掌心烫出青烟时,林秋听见满山枯树都在啼哭。那些声音裹着晨雾钻进他玉化的耳蜗,在颅骨深处凝成青铜钟摆的声响。血月祭后第九日,老宅废墟的地缝里渗出暗红色絮状物,像是某种生物的胎膜。
"他们来收骨头了......"
王瘸子的声音混在风里,林秋转身时只看到截焦黑的槐木桩。树皮皲裂处渗出粘稠的青铜汁液,渐渐凝成个蜷缩的婴儿形状。那东西突然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二十年前的产房——接生婆正用青铜秤称量他的胎盘。
林秋踉跄着后退,脚后跟撞上块凸起的石碑。青苔剥落处露出"问骨"两个篆字,碑底压着九枚锈蚀的乳牙。他伸手去摸腰间匕首,却发现玉化的皮肤已经蔓延到手肘,指关节转动时发出青铜器摩擦的涩响。
山风突然静止,晨雾凝成数百条半透明的脐带。每根脐带末端都拴着个模糊的婴灵,它们用长满铜绿的指骨敲打虚空,发出类似算盘珠碰撞的脆响。林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蝉形胎记开始啃食第三块脊椎。
"甲申年庚午月壬戌日寅时三刻。"九个方向同时响起接生婆的唱词,林秋感觉全身骨头开始发烫。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解,碎成九百片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镜,每片镜中都映着个被剥皮的婴孩。
长命锁突然迸裂,碎成九枚带血的铜钱悬浮空中。铜钱孔洞中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林秋正在玉化的皮肤。当啷一声,他藏在靴筒里的青铜蝉残片自动飞出,与铜钱拼成把造型诡异的算盘。
"一骨换一命,九骨镇魂鸣......"婴灵们的吟唱让林秋头痛欲裂,他看见自己右手的皮肉正在透明化,青黑色的指骨表面浮出细密的篆文。那些文字分明是《林氏族谱》里被撕掉的页码,此刻却刻在他的骨头上。
雾中脐带突然绷直,婴灵们拽着林秋往九个方向拉扯。皮肤撕裂声混着青铜沙落地的脆响,他的左腿瞬间露出森森白骨。剧痛中,血月祭那夜吞下的镜灵突然在胃里翻腾,呕出的血水里漂浮着半张青铜面具。
面具落地的刹那,整座山岗响起此起彼伏的梆子声。林秋认出这是接生婆走阴时用的引魂梆,二十年前母亲难产那夜,这种声音曾在产房外响了一整宿。他沾血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算盘上拨动,青铜珠碰撞的节奏竟与梆子声完全契合。
"咔嚓!"
玉化的右手食指突然折断,断骨飞进雾中化作只青铜铃铛。婴灵们发出贪婪的嘶吼,脐带如蛛网般缠住林秋的四肢。他看见自己碎裂的指甲盖里渗出青铜胎液,这些液体落地就凝成巴掌大的青铜棺材。
铃铛突然自鸣,声波震碎了最近的七具婴灵。林秋趁机咬破舌尖,将魂血喷在青铜算盘上。血珠滚过算珠的瞬间,那些篆文突然活了似的游动起来,在他眼前拼凑出段被抹除的记忆——
崇祯七年的中元夜,林家先祖抱着对双胞胎走进饲魂窟。哥哥被装进刻满借命咒的青铜匣,妹妹则放进镶满乳牙的襁褓。当血月升到中天,九个接生婆同时剪断脐带,将九百个生辰相同的童尸封进血池。
记忆突然扭曲,林秋看见自己的出生证明被篡改过。真正的生辰时刻比族谱记载的早九个时辰,这个时间差正好够完成某种换命邪术。胃里的镜灵突然尖啸,他哇地吐出口黑血,血水中沉浮着半片发黄的纸钱。
纸钱上的朱砂符突然燃烧,火光照亮雾中浮现的青铜碑林。每块碑上都刻着生辰八字,林秋踉跄着走近,发现这些日期全都与自己存在某种命理关联。最古老的那块碑下压着件破碎的襁褓,布料上的血渍组成张婴儿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