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从百鸟衣襟口摸出个蜡封的竹筒,倒出三粒朱砂丸:"吞了这个,能解你体内残毒。"
见他迟疑,她嗤笑着含住药丸,舌尖卷着递到他唇边。
熟悉的苦香漫开时,周宽世忽然想起新婚夜交杯酒里的味道,那日合卺杯底沉着七颗孔雀胆。
"报——!"亲兵靴声打破僵局。军报说前锋营在辰州遭遇苗民突袭,毒箭竟能穿透三层铁甲。
周宽世抓过佩剑就要出门,却被禾青裙摆勾住剑穗。十二幅蜡染裙裾如孔雀开屏,每道褶皱里都藏着淬毒的银针。
"他们的箭镞蘸的是断肠草汁,"她抚摸着项圈上的蜘蛛纹,"解药要用处子心头血做药引。"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战马嘶鸣。周宽世夺门而出,却在台阶上踩到块冰凉物件,是禾青从不离身的双鱼银锁,鱼眼处嵌着的蓝髓玉碎成了齑粉。
三更时分,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老管家举着羊角灯赶来,只见观星仪的水晶晷面裂作蛛网,铜制二十八宿散落满地。
周宽世跪在染血的蜡染布前,靛青描绘的九黎星路图与军机处密函上的行军路线完美重合。
他突然明白禾青为何总在月圆夜观测紫微垣,那些银簪划过的星轨,早将清军的布防泄给了千里外的苗寨。
五更鸡鸣前,西厢房传来银匠锻打的叮当声。
禾青站在熔炉前,将双鱼锁的碎玉投入火中,蓝烟升腾时,她割破指尖滴血入炉,火焰骤然变成诡异的青紫色。"
当年救你用的是凤凰蛊,"她对着虚空呢喃,"如今要你命的,还是凤凰蛊。"
次日辰时,巡抚衙门的八百里加急奏折送往京师。
驿卒扬鞭时,周府管家正指挥仆人搬运观星仪的残骸,没人注意到西窗下的雪地里,几株血色曼陀罗正破冰而出,那是苗疆情蛊发芽的征兆。
腊月廿三小年夜,周宽世突发恶疾。
太医说是水土不服,只有禾青知道这是"同心蛊"发作的时辰到了。
她坐在病榻前绣苗锦,银针每次穿透缎面,男人胸口的溃烂就加深一分。当最后一线月光纹收针时,周宽世终于颤着手撕毁了西征的调兵手谕。
"知道为什么苗女出嫁要戴二十八斤银饰吗?"
禾青将毒血浸透的帕子丢进火盆,火光映亮她颈间新打的项圈,二十八个月亮纹变成了盘曲的蜈蚣。
"银器越重,锁住的魂魄就越难飞回祖地。"
开春第一声惊雷炸响时,周府后院的银杏突然枯死。树心里空荡荡的,只有个苗银锻造的将军俑,胸口插着支褪色的孔雀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