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草将碎花围裙系得紧实,灶上铁锅咕嘟冒着热气,混着白菜豆腐的香气在屋里打转。
她转头望向窗边,胡好月歪倚在猩红的绸缎靠垫上,鬓边绒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整个人裹在墨绿貂绒披肩里。
"对了,我听王婶说,百货楼今天开张了,咱们去逛一逛。"
宋小草用围裙擦着手,眼底藏不住期待。
往常一提起逛街,女儿总是眼睛发亮,可此刻胡好月只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去。”
指尖划过绣着并蒂莲的丝绸被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半阖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柜中整齐叠放的香江新款不时在脑海闪过,真丝旗袍上的苏绣牡丹、缀满珍珠的漆皮手包,这些百货楼里粗布衣裳哪能比?
"娘,我不想去,天太冷了,我就想在炕上躺着。"
她尾音拖得绵长,像浸了蜜的丝线,绵软得能将人溺毙。
宋小草望着女儿慵懒舒展的模样,她无奈的笑了,“行,不去,好好养胎。”
北风撞在雕花窗户上,胡好月蜷起裹着羊毛袜的脚,往暖烘烘的被筒里又缩了缩。
鬓边绒花随着动作轻颤,恍惚间,倒像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随时会抖落出来。
门轴吱呀声响,罗爱月顶着歪扭的虎头帽撞进院子,棉鞋在雪地上拖出凌乱脚印。
鹅毛大雪落满肩头,瞬间被体温焐化,在青布棉袄上洇出深色水痕。
他冻得通红的鼻尖挂着清涕,睫毛上还凝着细小冰晶,活像个刚从雪堆里滚出来的泥猴。
"哎呦!你这身咋弄的?"
宋小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粗粝的手掌拂过罗爱月肩头,碎冰渣子簌簌落在她褪色的围裙上。
罗爱月扭动着身子要往下挣,虎头帽上的绒球跟着乱晃:"姥,我不……"
尾音被呼啸的北风卷走大半。
"快,进屋烤烤,炉子热乎着,跟你娘一块躺着去。"
宋小草把孩子往怀里搂紧,却触到他后背硬邦邦的冰碴。
胡好月半睁着惺忪睡眼,从雕花床幔后探出头,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娘,你就让他去玩吧!这小子皮实着。"
她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罗爱月趁机从宋小草怀里挣脱,棉鞋在青砖上蹭出两道水痕。
他仰起小脸,眼睛亮得像缀在雪夜的星辰:"我要抓麻雀!"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向院角。
老槐树的枝桠上,几只麻雀扑棱棱惊飞,抖落的积雪纷纷扬扬砸在他帽檐上。
宋小草望着他蹦跳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女儿重新缩进被窝的娇懒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搓着被冻僵的手回到灶台前,锅里的白菜豆腐咕嘟作响,混着炉膛里噼啪的柴火声,在这冰天雪地里织出一片暖融融的烟火气。
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窗纸上,胡好月蒙在绣着并蒂莲的锦被里,呓语被炉火噼啪声盖得细碎。
突然,铁门被拍得震天响,"砰砰"声惊得梁上灰雀扑棱棱乱飞。
宋小草握着擀面杖的手猛地收紧,灶台上沸腾的汤锅咕嘟溢出白汽,在玻璃窗上凝成霜花。
"开门!开门!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