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雾还未散尽,太子寝殿的湘妃竹帘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太子半阖着眼,锦被滑落至肩头,昨夜册封大典的疲惫尚未褪去,忽听得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骤雨敲打芭蕉叶。
"殿下!兵部密报!"朝露撞开雕花槅门,鬓边的玉簪随着喘息轻颤,手中的折子还带着晨露的凉意。太子猛地睁开眼,接过折子时,玄色寝衣的系带还散落在床榻。
密报展开的刹那,宣纸上"洋州卢家举兵"六个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窗外的鸟鸣声戛然而止,唯有案头铜漏的滴答声愈发清晰。"希安!"他霍然起身,玄色寝衣下摆扫落案上镇纸。
"禀太子,风羽卫尚未收到确切消息。"希安单膝跪地,腰间软剑泛着冷光,"只知洋州近日戒严,往来商贾已被拦下数日。"
话音未落,府外突然传来金铃响动。"太子殿下接旨——"尖细的嗓音穿透晨雾,太子望着铜镜中自己尚未束冠的模样,抓起玄色外袍匆匆系上。铜镜里,他苍白的脸色与昨夜受封时的荣光判若两人,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叶子落在密报上,盖住了"卢家诚暴毙"几字。
太子踩着满地银杏叶疾步踏入寿昌宫,玄色朝服的广袖扫过鎏金门槛。殿内三百余官员挤作一团,议论声如沸鼎腾浪,青玉砖缝里还沾着未干的晨露,倒映着群臣交头接耳的虚影。
"卢家拥兵过万,洋州守将竟一战身死!"某侍郎攥着象牙笏板的手微微发抖,朝服下摆被身后人挤得歪斜,"定是早有谋逆之心!"话音未落,御史中丞的咳嗽声穿透喧嚣:"且慢!卢家归顺多年,若非骤然丧子......"他的话尾被某尚书的冷笑截断:"丧子便要举兵犯上?分明是狼子野心!"
蟠龙柱下,陆相开口,"诸位莫要妄加揣测。当务之急,是筹谋平叛之策。"他话音刚落,右侧文臣队列里突然响起嗤笑——另一尚书捻着胡须,目光扫过太子尚未束好的发冠:"监国殿下既已到了,何不速速定夺?莫要让陛下久等。"
金銮殿深处,圣上的紫檀卧榻隐在九扇描金屏风后,唯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穿透重重鲛绡。太子望着龙椅上空空的冕旒,喉间泛起苦涩。昨日册封时还能勉强起身的皇祖父,此刻连临朝都成奢望。他深吸一口气,十二旒冕冠上的玉珠叮当作响:"传旨,命......"
此时,武将队列中,大将军猛然出列,铁甲上的狮头吞口在晨光里狰狞可怖,"末将请命亲征!定要将卢家逆贼斩于马下!"此言一出,殿内嗡鸣更甚,文臣们纷纷摇头,武官们摩拳擦掌,唯有屏风后的咳嗽声愈发急促,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乱响。
太子抬手止住喧嚣,十二旒冕冠的玉珠在晨光里折射出冷芒。他望向满殿争执不休的臣子,玄色广袖拂过蟠龙柱下的青砖:"大将军稍安勿躁。"声音虽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卢家拥兵自重固然是患,但卢家诚之死太过蹊跷,其中定有隐情。本太子意先遣特使,携刑部官员入洋州,既与卢家交涉,亦彻查卢家诚真正死因——若真有冤情,朝廷自当秉公处置。"
那尚书的胡须微微颤动:"太子殿下此举,岂不是示弱?"
"示弱?"太子转身望向龙椅上空悬的冕旒,"本太子要的是师出有名。"他旋身时广袖带起风,案上竹简哗啦作响,"波州、湘州守将即刻整军备武,若卢家不识抬举,大军便可压境。同时封锁洋州水陆要道,断绝粮草往来,莫让叛军坐大。"
大将军抱拳:"老臣愿率三千铁骑......"
"将军且留京听用。"太子截断他的话,目光扫过武官队列,"此刻边关更需防备。传本太子旨意,命鸿胪寺即刻派遣使节,分别出使邺、梁、夏三国,晓以利害——我朝内乱之时,若敢轻举妄动,休怪大军踏平关隘。"
殿内突然寂静,唯有屏风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太子望着青玉砖上群臣交叠的阴影,缓声道:"各州府需安抚百姓,张贴安民告示。凡有趁机煽惑民心者,以谋逆论处。"他顿了顿,冕旒下的面容隐在光影里,"本太子知道诸位忧心陛下龙体,但越是此时,越要显出大朝气象。"
话音未落,户部一侍郎忽然上前:"殿下,封锁洋州恐致粮价波动......"
"开仓放粮,平抑物价。"太子打断他的话,转身望向鎏金门槛外摇曳的银杏叶。
太子的从容应对,让陆相以及朝堂上的宗室们刮目相看。陆相看着神情自若的太子,也是他的东床快婿,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场风波,太子是以雷霆手段平息,更是以仁厚之心善后。"陆相发自内心的点头。
殿外风过,檐角铜铃与屏风后的咳嗽声交织,惊起阶前白鸽扑棱棱飞向天际。
城南楚世子府,立涣着急的在明瑶面前来回踱步,除了担心楚王的安危,还有就是太子点名让他去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