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王。
王建国,车间的老技师,脾气火爆,手艺没得说。
林默转过身,昏暗中,只见老王正对着一台刚刚启动就熄火的角磨机猛踹,金属外壳发出“砰砰”的闷响,像是在踹一具尸体。
“老王,别踹了。”
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没用。”
王建国停下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黝黑的脸上混着汗水和油污,此刻更添了几分狰狞的焦躁。
“小林,你看见了?外面他妈的怎么了?老子的角磨机刚想用,直接嗝屁了!”
“嗯,看见了。”
林默点头,视线再次投向门外那片凝固的混乱。
“不只是你的角磨机。”
“所有的车,都停了。”
“手机,废了。”
“电灯,灭了。”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冰雹,砸在王建国本就焦躁的心上。
王建国愣住了,脸上的怒容迅速转为惊愕,最后凝固成难以置信的恐慌。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旧款功能机,按了几下,屏幕漆黑一片。
“这…这他妈是超级大停电?范围也忒广了吧?”
王建国试图找个合理的解释,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不像。”
林默摇头,眼神锐利得像刀。
“普通停电,手机信号不会断,汽车引擎和电瓶也不会同时报废。”
他顿了顿,“我刚才在听收音机,突然被强电流干扰,然后就彻底没声了。”
这话一出,车间里死寂更甚。
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压抑的哭泣和零星争执。
王建国搓着布满老茧的手,目光在昏暗中游移,最后落在墙角的座机电话上。
他几步冲过去,抓起话筒。
只有一片死寂,像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连…连电话线也断了?!”
王建国彻底慌了,额头上的汗珠滚得更密。
林默没说话,走到车间深处那台备用的燃油发电机旁。
他检查油箱,猛地拉动启动绳。
发电机发出几声沉闷的、如同喉咙被卡住般的咳嗽,最终没能吼出半点声响。
似乎某种更底层的东西失效了,不只是电力传输,连让燃油在缸内正常爆燃的条件都无法达成。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林默的脊椎悄然爬升。
他当过兵,在极端环境下挣扎求生过。
他做工程师,深知现代社会对能源和信息的依赖到了何种病态的程度。
眼前这诡异的、彻底的、覆盖一切的“大寂静”,远比他经历过的任何炮火与绝境,都更加令人胆寒。
这不是天灾。
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天灾。
他再次望向窗外。
太阳依旧高悬,光芒却仿佛失去了温度,冰冷地泼洒在死寂的街道上。
一些人开始离开车辆,如同失魂的游鱼,茫然地聚拢,低声交谈,眼神空洞。
恐慌在无声中酝酿、发酵,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地表已开始龟裂。
林默强迫自己冷静,指尖掐入掌心。
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他摸了摸后腰,那里别着一把常用的多功能扳手,冰冷的金属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