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临时分,昏迷的安若伊突然皱紧眉头,额角渗出冷汗,仿佛在梦中也感知到了即将降临的危机。远处森林深处,枯树杈间一双双幽绿的眼睛缓缓亮起——饿狼们已在荒野徘徊七日,腐肉的气息没能填满它们的胃袋,此刻,它们盯上了流民营地中那些虚弱不堪的活人。
狼王仰首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尖锐的声音撕裂空气。刹那间,灌木丛剧烈晃动,灰影如离弦之箭窜出。狼群利齿泛着寒光,直奔人群中最瘦弱的孩童与老人。正在煎药的流民被突如其来的兽吼声惊得打翻陶罐,滚烫的药汁泼洒在地上,蒸腾的热气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狼来了!保护孩子!”张猛的怒吼盖过此起彼伏的惊叫。他抄起弯刀砍向最先扑来的恶狼,刀锋却被狼爪的硬茧蹭出火星。几个年轻流民抄起木棍、石块,可颤抖的手根本握不稳武器。狼群配合默契,有的撕扯帐篷制造混乱,有的专挑落单者发动突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被扑倒时,怀中襁褓的啼哭瞬间变成凄厉的惨叫。
羽青玄游龙剑剑出鞘,剑光如银练般劈开狼阵,却见狼王突然绕开正面冲突,直扑昏迷不醒的安若伊。它猩红的瞳孔倒映着那苍白的面容,喉间发出兴奋的低嚎。而人群中,几个流民为了抢夺马匹逃生,竟将同伴推向狼口。
城楼之上,箭筒里的箭矢在寒风中微微震颤,士兵们紧攥着弓的手掌满是冷汗,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狼群撕咬流民的惨状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着他们的双眼。有人颤抖着将箭搭上弦,却又在最后一刻无力地放下——混战中,流民与恶狼扭打成一团,铁箭一旦射出,不知要误伤多少无辜。甲胄碰撞声里,几个士兵跌跌撞撞奔下城楼,靴底无情地踏碎满地如血的夕阳。
当刺史踱步到垛口时,金线绣着云纹的广袖轻轻扫过冰凉的青砖。他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望着下方血肉横飞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腰间鎏金腰牌在暮色里泛着刺目的冷光。“一群贱民,死不足惜。”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屑与冷漠。话音未落,一名满眼热泪的士兵突然重重跪地,铁甲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大人!我求求你了,开城门救人吧!”
“哼,放他们进来,全城都得陪葬。”刺史不耐烦地袖袍一甩,转身欲走。那士兵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理智,猛地暴起,大刀带着凛冽的寒光直取刺史咽喉,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被护卫的长枪死死抵住。“狗官!”士兵目眦尽裂,青筋在脖颈上暴起,刀锋与枪杆剧烈摩擦,擦出串串火星,“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吃掉?”
这一声充满绝望与愤怒的怒吼,如同点燃炸药的导火索。又有几名士兵红着眼睛挥刀冲来,一时间,城楼之上金铁交鸣,喊杀声震天。飞溅的血迹无情地溅上城楼之上“天下太平”的匾额,讽刺至极。刺史脸色铁青,躲在护卫身后声嘶力竭地嘶吼:“反了!反了!把这些叛军都给我拿下!”而城下,狼群的嚎叫混着流民的惨叫,与城楼上的厮杀声,共同在血色残阳里织成一张腥风血雨的大网。
城楼之下,羽青玄的游龙剑在暮色中划出银亮弧光,剑刃割裂空气的锐响混着狼群的低嗥。她余光瞥见安若伊昏迷的苍白面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咬咬牙反手将人拽上肩头——安若伊毫无知觉的身躯像片枯叶,沉甸甸地压在背上。箭步跃上临时土台时,草茎划破她的靴筒,血珠渗进泥地里,转瞬被狼群践踏成黑褐色的痕。
土台不过两米高,此刻却成了摇摇欲坠的孤岛。羽青玄将安若伊轻放在断木堆后,剑穗扫过她染血的裙摆,又迅速转身挥剑。寒光掠过处,狼爪擦着她耳际划过,腥热的气息混着腐肉味喷在脸上,她甚至看清了狼眼瞳孔里倒映的自己——发丝凌乱,额角沾着飞溅的血沫。她屈身踢翻燃烧的药罐,火苗窜起的瞬间,狼群发出呜咽后退,却又在狼王的低嚎中红着眼围拢上来,那畜生的獠牙上还挂着流民的碎布。
无处可逃的流民们渐渐聚拢在土台边缘,孩童的啼哭与狼嚎此起彼伏。羽青玄每挥出一剑,都要侧头确认安若伊的呼吸——她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额间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随着夜风轻轻颤动。当一匹恶狼趁着羽青玄分神扑来时,竟是张猛嘶吼着掷出弯刀,钉入狼喉。疤脸汉子浑身浴血地冲来,肩头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却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你守着大王!我带人挡着!”他转头望向流民群,突然扯着嗓子咆哮:“不想死的都抄家伙!活人还能让畜生给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