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海峡的寒风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带着凛冽的冰碴,狠狠割在沧澜舰队十二艘巨舰的赤龙旗上。
那旗面被冻得硬挺,远远望去,倒像是插满桅杆的青铜铡刀,散发着一种冷峻而肃杀的气息。
陈太初身着海豹皮氅,坚毅地立于「沧澜号」舰首,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挂在他的须眉间,而他的眼神中,却凝着深深的忧色。
领航船「飞星号」的磁银罗盘早已结满了冰晶,原本灵敏的针尖此刻颤巍巍地指着正北方向。
可前日里好不容易劈开的冰道,如今早被新冻的寒潮严严实实地封死。
护卫船「斩涛号」的青铜撞角在与坚冰的碰撞中崩了三处豁口,此时正吃力地闷哼着碾过浮冰。
舱底轮机匠户们喊着号子,声音在冰层断裂的嘎吱声中显得愈发艰难,那嘈杂的声音,搅得人心惶惶,仿佛预示着舰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报 ——!”
一名漕帮汉子从「丰裕号」跌跌撞撞地奔来,鹿皮靴在冰甲板上不住打滑。
他怀里紧紧搂着账册,雪沫簌簌地从账册上落下。
“冻米只剩八十石,腌菜瓮裂了七口,咸鱼…… 咸鱼生了绿毛!” 他焦急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让众人的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陈太初微微皱眉,指尖下意识地叩着舰桥的黄铜围栏。
这围栏上錾刻的二十八宿星图,如今却被冰霜糊住了大半,只独留北极星那一点微弱的寒光。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五年前,汴河冰封之时,他与赵明诚踏雪寻梅,席间论及《武经总要》中的 “冰战篇”。
彼时,他们谈笑风生,烹茶化雪,何等惬意,又怎料今日要在这茫茫冰海中,以人命来熬这艰难的处境,如同熬一锅不知何时能熟的冻粥。
“禀陈大人!”
匠作船「天工号」主事王铁柱喘着粗气,带着一团白雾攀上舰桥。
他掌心托着一枚崩齿的磁银齿轮,神色焦急地说道:“蒸汽阀又停了,冷凝管结冰三寸厚,弟兄们拿火烤了半宿,反倒爆了三条铜管。”
话刚说完,东北方突然传来一阵如裂帛般的声响。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补给船「广储号」的帆索被冰凌无情地割断,重达千斤的硬帆轰然砸向冰面,巨大的声响惊起了蛰伏在附近的海豹群。
李铁牛见此情形,立刻率领火铳队紧急驰援。
铅弹呼啸着穿透冰层,然而,却只炸出了一个三丈宽的冰窟窿。
窟中翻涌的磷虾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倒像是在海面上撒了一海的碎银子,这奇异的景象,却无法缓解众人内心的紧张。
午时,雪终于停了,天空放晴。陈太初当机立断,召集各船主事齐聚「沧澜号」。
漕帮罗五胡坐在桌前,搓着那双长满冻疮的糙手,眼睛死死盯着案头最后半块糖胶蜡,喉咙忍不住上下滚动,直咽唾沫。
梁山旧部李俊腰间的鱼叉头还粘着冰渣,原本清晰的腰牌上 “镇海” 二字,如今已模糊难辨。
柳德柱则捧着《梦溪笔谈》的残卷,指节用力地按在 “磁石导暖” 篇目上,青筋凸起,仿佛在从书中寻找着解决困境的办法。
“北道冰海非绝地。” 陈太初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将星盘往案上轻轻一磕,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黄金羽蛇口中的磁针竟自行立起。
“徐福东渡携《山海舆图》,载虾夷人以冰雕通神之术,今磁针指处,合该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