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徳宗愤怒地将镶着狼牙的酒杯狠狠摔进羊奶桶,“砰”的一声,羊奶四溅。
正在大快朵颐啃羊腿的使臣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哆嗦,齐刷刷打了个带着奶味的嗝。
这位金国二皇子近来脾气格外暴躁,皆因自三个月前给宋朝送去那张写着“十万斤白糖,否则免谈”的桦树皮国书后,汴梁城那边却如死一般寂静,毫无回应。
“宋人这是把本王的国书当厕筹了?”徳宗用契丹话骂出一句脏话,声音之大,吓得门口栖息的海东青惊惶失措,扑棱着翅膀,一下子撞翻了鹿头灯架。
一旁的军师完颜阿鲁补见状,赶忙递上泡着人参的奶茶,赔着笑脸劝道:“殿下息怒,听说南朝有种叫‘拖延症’的怪病,依臣看,得派个能言善辩的人去,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于是乎,金国出了名“会喘气”,也就是能说会道的礼部侍郎耶律秃噜被选中担此重任。
这位仁兄虽说汉话讲得含糊不清,像嘴里含了块热豆腐,但他有个令人称奇的绝活——能用鼻孔吹响牛角号。
出征前,完颜徳宗亲自为他系上熊皮大氅,一脸严肃地叮嘱:“记住,要是要不到白糖,就把陈太初那小子给本王绑回来!”
当使团乘坐的大辽马船缓缓驶出辽东湾,耶律秃噜就感觉情况不妙,自己仿佛上了贼船。
那个南朝来的奸商当初拍着胸脯保证的“豪华官船”,实际上竟是一艘改装过的运猪槽船!狭小的舱底挤着十二个女真勇士,船身随着海浪起伏,浪头一打,众人就像锅里的炖菜一般,你挤我撞,集体表演起“铁锅炖自己”。
“呕——”耶律秃噜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脑袋探出船舷,剧烈地呕吐起来,“宋人...呕...管这叫...呕...河神献宝?”
他有气无力地盯着自己吐出的午膳,里面有粘着鱼刺的粘豆包、半消化的人参片,还有早上偷吃的陈年奶疙瘩,恍惚间,他竟觉得那些在头顶盘旋的海鸥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历经九九八十一吐,当使团终于看到蓬莱港那高耸的琉璃灯塔时,全体成员都已被折腾得脱了相,吐出了所谓的“种族天赋”。
耶律秃噜惊恐地发现自己瘦得竟然能塞进高丽纸灯笼里。
“哟嚯!”使团一行人刚踏上蓬莱码头,便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集体石化。
只见一位卖糖画的老人正在专心绘制飞天玄女,那金灿灿的糖丝在空中灵活扭动,不一会儿竟勾勒出一幅惟妙惟肖的《洛神赋图》;脚店的伙计端着一道会冒白雾的“神仙鸡”,揭开盖子,那白雾居然缓缓凝成“福寿安康”四个字;更绝的是,茅房门口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本厕采用陈氏白糖消毒,如厕赠薄荷糖丸两粒!
耶律秃噜颤抖着摸出那张桦树皮国书,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的“十万斤白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家狼主像个可怜巴巴的讨饭者。
等到了开德府,这群关外汉子更是被惊得彻底疯狂。
他们路过一家铁匠铺,好奇地围观时,竟看到学徒用白糖炒铁。
只听“滋啦”一声,白烟腾起,原本黑乎乎的铁竟瞬间变成亮银色!“妖术!”副使大惊失色,拔刀就要砍过去,却被掌柜的用铁钳稳稳架住,连忙解释道:“军爷,这叫白糖淬火,是陈小相公发明的秘方!”
到了夜里,众人投宿在驿站,更是笑话百出。
耶律秃噜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进厨房,偷走了白糖罐,满心欢喜地想给奶茶加料,结果一个不留神,竟把整整三十斤白糖全倒进了茶壶!等他喝到嘴里,才发现甜得发齁,齁得他连夜请郎中救治。
进京那日,恰逢上巳节,使团刚过陈州门,便仿佛遭受了降维打击。
二百丈宽的御街两侧,勾栏瓦舍都挂着用白糖做成的灯笼,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卖“冰雪白糖元子”的小贩脚踩旱冰鞋在人群中灵活穿梭,抛接的糯米团在空中竟能变幻出七种颜色;最夸张的是金明池上,飘着一艘白糖打造的龙舟,划桨激起的水花竟都是蜂蜜味!
“狼主啊!”耶律秃噜再也忍不住,抱着路边的拴马柱痛哭流涕,“咱们要是抢了汴梁,能不能先把那个做糖画的老头抢回去啊?”
使团下榻的都亭驿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同时也崩溃不已。
茅房竟然是用白玉砌成的,拉完绳子便有温水自动流出清洗屁股;被褥熏着淡淡的糖霜香气,半夜里一只老鼠偷偷来啃被角,结果竟醉倒在糖堆里;晨起还有“白糖青盐漱口水”,副使不知情,咕咚咕咚喝下半碗,这会儿还在太医局里催吐呢!
次日,面圣之前,耶律秃噜决定给南朝君臣来个下马威,挽回点面子。
他穿上缀满狼牙的朝服,在额头上画着熊神图腾,带着使团众人在御街跳起了萨满战舞。
十二个女真汉子扯着嗓子吼叫,吼声震得地动山摇,结果围观的群众不仅不害怕,反而纷纷叫好打赏,一旁卖艺的猴戏班子气得直翻跟头。
“他们在喊什么?”巡街的皇城司逻卒强忍着笑意,问一旁的通译。
“呃...使臣说这是表现猛虎下山。”通译擦着额头的冷汗,含糊地回答,其实耶律秃噜唱的分明是:“白糖!白糖!不给就抢!”
等见到垂拱殿前那高达三十人、气势恢宏的白糖蟠龙柱,使团众人的膝盖不由自主地发软。
那蟠龙柱的龙须是精心拉丝的糖浆,龙鳞镶嵌着晶莹剔透的冰糖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晃得人眼泪直流。
耶律秃噜此时终于明白,为何陈太初竟敢断了金国的白糖供应——这哪是白糖,分明是南朝用以彰显国力的钢铁长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