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雾还未散尽,落霞镇的青石板路上已飘起细碎的槐花香。薛枫的青布鞋碾过昨夜新落的花瓣,浅黄的碎瓣黏在鞋底,混着露水的清甜。他仰头望着门楣上斑驳的木匾,"薛宅"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父亲当年提毫时的墨香仿佛还凝在木纹里。
老宅正堂的供桌上,三盏青瓷灯盏长明。薛枫望着母亲的画像出神,绢布上的妇人永远穿着月白衫子,鬓边别着朵白槐,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装扮。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在画像前聚成淡淡烟霭,恍惚间竟与记忆中母亲温柔的眉眼重叠。大哥薛远的牌位紧挨着母亲,右下角刻着"庚午年卒于青河渡口",字迹是二哥亲手所书,笔力沉得能渗进木里;三姐春香的牌位则新得能看见刨木的清香。
"枫哥哥,该上香了。"白樱雪的声音从左侧偏厅传来,她正扶着白世观老人跨过门槛,素白的衣袖拂过铜制的门环,发出清越的响声。薛枫注意到她鬓间别着支银簪,簪头是朵半开的梨花。此刻她指尖拈着三炷檀香,火光在她眼底跳动,映得睫毛像沾了层细碎的金粉,那是属于合体期修士的微光,在晨光中几乎不可察觉。
祭奠持续了三个时辰。当薛涛将新熬的槐花蜜洒在母亲坟前时,大姐兰香突然低低啜泣起来,二姐梅香连忙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姐妹俩的素色衣摆拂过坟头新长的野草。薛枫握着白樱雪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他们刚从白母的坟茔回来,那座坟茔前,种着十二株白梅,每到冬月便开满雪色花朵。
薛家和白家的一双儿女终成眷属。
太虚宗的山门前,云海翻涌如沸。当薛枫和白樱雪并肩踏上悬浮在云间的白玉桥时,三十六道钟声自主峰同时响起,钟声里夹杂着各宗门送来的贺礼。北苍阁的冰魄琉璃灯在桥两侧自动点亮;焚阳殿的赤鳞火蟒盘绕在玉柱上,吐出的火焰竟凝成"道侣同心"的金色篆文;最震撼的是万佛宗的舍利金塔,塔身九层,每一层都端坐着一尊由灵气凝聚的佛陀,宣佛号时竟在虚空中映出万千法相。
"薛道友,恭喜啊!"粗犷的笑声从云隙间传来,身着兽皮甲胄的汉子踩着一头六翼巨虎破空而至,虎爪间还抓着块磨盘大的玄铁,这是蛮荒部落的族长拓跋野,。紧随其后的是穿着十二色霓裳的合欢宗圣女,腰间挂着的同心铃一响,竟让满山的槐花提前绽开,粉白的花瓣如大雪般纷扬。
仪式在太虚宗的广场举行。 "以我薛之血脉,结此天道之盟。"薛枫取出半块刻着薛家祖纹的玉牌,白樱雪则拿出刻着太虚玄鸟的玉珏,两块玉牌相触的瞬间,天地灵气如百川归海般涌来。薛枫感觉到丹田处的渡劫期真元突然沸腾,与白樱雪体内的合体期灵力产生共鸣。
他们住在了太虚宗,推开雕花木门便是百丈悬空的静思崖,崖下云海翻涌,是白樱雪特意选的地方,她说这里的灵气流动暗合他们的功法,更重要的是,"能看见家的方向"。每日清晨,薛枫都会在静思崖上练剑,而白樱雪则常坐在紫藤花架下,看着枫哥哥练剑。
宗门曾送来长老的玉牒,被他们婉拒了。
薛豪英和白世观也被安顿在太虚宗。两位老人如今每日对弈品茗,乐此不疲。
远处,太虚宗的钟声响了七下,薛枫想起婚礼那日,当他看见白樱雪穿着绣满星纹的婚服向他走来时,她发间的梨花簪正巧映着北斗的光辉,那一刻他忽然明白,道侣,便是在这浩瀚星海中,找到那盏与自己同频的灯,然后携手走过每一段星垣,每一次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