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在半梦半醒的昏沉之间,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车辆行驶的颠簸,而无力地起伏着。
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尖锐地叫嚣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那股从他身体最深处,从骨髓之中渗出的阴寒,仿佛化作了千万根细密如牛毛的冰针,正无情地、疯狂地刺入他的五脏六腑,刺入他的骨髓深处。
让他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彻骨的冷意。
他努力地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汞,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根本无法抬起分毫。
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摇晃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死亡的阴影般将他笼罩。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夏知微低声安抚的话语,那声音像是一阵从极为遥远的地方吹来的微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但那点暖意,却始终无法穿透他体内那层层叠叠、冰冷刺骨的浓重迷雾。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坚不可摧的冰棺之中。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做出任何一丁点的回应。
只能任由那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一点,一点,将自己彻底吞噬,淹没。
警车在医院的紧急通道口,发出一声轻微的刹车声后,稳稳停下。
周骁野和夏知微两人配合默契,迅速而又隐蔽地,将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林强,送回了那间戒备森严的特护病房。
整个过程,迅速无比,而且极为隐秘,没有引起医院内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如同一次经过精心策划的、秘密的紧急撤离行动。
当林强再次恢复些许模糊的意识时,首先映入他那几乎无法聚焦的眼帘的,是医院特护病房那片熟悉的、惨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天花板。
以及那股消毒水所特有的、冰冷而又刺鼻的气味,正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自己那几乎已经僵硬的眼珠,看到王婉筑正趴在不远处的那张陪护床上浅浅地睡着,呼吸均匀而绵长。
显然,这个善良的女孩,是连夜看护自己,累坏了。
周骁野则不见了踪影,想必是有其他更为紧急的要事,需要他这位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亲自去处理。
病房内很安静,只有床头那些精密的监测仪器,正发出规律而又轻微的“滴答、滴答”声。
那声音,像是在为他这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进行着无情的倒数。
他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却绝望地发现,连这么一个在平时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都耗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却依旧无法完成。
肋下和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不久之前所经历的那场九死一生的凶险搏杀。
但这些肉体上的疼痛,与那股从他骨髓最深处弥漫出来的、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彻底冻结的阴寒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身体内部,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坚不可摧的寒冰,彻底冻结了起来。
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浓郁的死寂。
他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动作僵硬得,如同一个已经生了锈的提线木偶。
映入他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眼帘的,是自己手臂上那片颜色更加浓烈、更加触目惊心的青紫色!
那青紫色,此刻几乎已经泛着幽幽的黑光,仿佛是积累了千年的陈年墨汁,已经彻底渗透了他的肌肤,深入了他的骨髓。
他的皮肤,触手冰凉刺骨,按下去甚至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弹性,如同覆盖在冰冷骨骼上的朽木一般,毫无生机。
指甲的根部,也如同之前高云所描述的那些中了尸蛊之人的典型症状一般,呈现出一种极不祥的、浓郁的灰黑色。
指甲的边缘,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些微小的、如同干裂树皮般的脆裂痕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都仿佛已经被那恶毒的尸蛊所污染。
之前在短暂昏迷之中,那些如同亡者残影一般的恐怖幻觉,此刻依旧在他的脑海边缘疯狂地徘徊、闪现,让他从心底感到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恐惧。
这,正是尸蛊已经深入骨髓,中蛊者开始呈现出“活死人”特征的骇人表象!
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股阴寒至极的尸气,正在他的血液之中,肆无忌惮地奔涌,疯狂地肆虐。
它们,如同千百条细密的、贪婪的冰虫,在他的五脏六腑,在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经络之中,疯狂地钻噬,啃食。
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几乎要发疯的麻痒,与深入骨髓、仿佛永无止境的刺痛。
甚至,在他的鼻尖,似乎都始终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于他自身血肉的、淡淡的腐朽气息。
“蛊毒……尸蛊……”
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
那声音虚弱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这短短几个小时的昏迷,对他而言,却仿佛是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冰冷绝望的噩梦。
在那噩梦之中,无数扭曲狰狞的黑色鬼影,在他的意识边缘疯狂地徘徊、嘶吼。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妻子吴悦萱在视频通话中,那带着浓浓哭腔的担忧,与一声声焦急的呼唤。
只是,在那个恐怖的梦魇之中,妻子的声音,变得格外的绝望,格外的凄厉,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悲伤。
而潜藏在他体内的尸蛊,则趁着他意识最为薄弱的这个机会,更加疯狂地在他体内窜动、繁殖。
每一次的蠕行,每一次的啃噬,都带来锥心刺骨般的剧痛。
让他感觉自己的血肉,正在被一点一点地啃噬殆尽。
他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流逝。
再次醒来时,他身体的状况,非但没有因为医生的救治而有丝毫的缓解,反而感觉比昏迷之前更加糟糕,更加接近那冰冷而绝望的死亡边缘。
他清楚无比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正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这种日复一日、看不到任何希望与尽头的煎熬。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一点地侵蚀、腐烂,生命力被逐渐剥夺、抽空的绝望。
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冰冷的、坚不可摧的牢笼之中。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滴地,被无情地抽走,流逝,却根本无能为力,无法反抗。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吴悦萱那双因为无尽的担忧和刻骨的思念,而哭得红肿的眼睛。
想起了她声音里,那份无论如何也难以掩饰的担忧,与那份令人心碎的、深深的委屈。
他刚刚在视频通话里的那场“表演”,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的拙劣,那么的勉强,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破绽。
他知道,她虽然暂时被自己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给蒙骗了过去。
但她心底深处的那份疑虑和担忧,恐怕从未真正消散过分毫。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绝对不能!
他绝对不能让吴悦萱,那个他用生命去爱的女人,每天都活在对他的无尽担忧与难以名状的恐惧之中。
他更不能让她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面对一个已经彻底腐烂、冰冷僵硬、散发着恶臭的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极致的决绝之意,猛地从他心底的最深处,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一般,轰然喷涌而出!
那不是破罐子破摔的彻底绝望。
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之后,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从这无边黑暗之中,撕开一条生路的、破釜沉舟的孤勇与疯狂!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仅仅依靠那枚已经灵力耗尽的“镇魂木”牌符,那点微弱的压制力量。
仅仅依靠高云那些不知具体成分、来历神秘的药物进行压制。
都只不过是在饮鸩止渴,都只不过是在徒劳地延缓着死亡的到来。
这些外力,根本无法根除这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纠缠不休、恶毒无比的恐怖尸蛊!
每一次所谓的好转,都不过像是死亡来临之前,那短暂而虚假的回光返照。
这尸蛊的凶猛与诡异,远远超出了他之前所有的想象。
这些外力,根本无法真正撼动这跗骨之蛆般的恐怖存在!
想到吴悦萱那双因为自己而哭红的眼睛。
想到自己那些拙劣不堪的谎言,随时都有可能被聪慧的她彻底拆穿。
想到她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要独自面对一个已经彻底腐烂、面目全非的自己。
一股强烈的、绝不甘心就此屈服于命运,绝不甘心就此死去的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在他的心中疯狂地滋长、蔓延!
如果这些温和的、压制的手段,已经彻底宣告无效……
那么……
他那仅存的、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起来。
绝望之中,一个疯狂的、却又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念头,如同黑夜中骤然划过天际的电光石火一般,猛地照亮了他那片即将沉沦的意识!
尸蛊是毒!是一种阴毒、尸毒!
但是,他体内的神龙系统,似乎对‘毒’这种东西,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甚至是贪婪的反应!
当初,他的神龙系统,不就是因为他无意中触碰到的那些海洛因的残留物,才被意外激活的吗?!
而且,系统之前每一次模糊的升级提示之中,似乎也隐约提及过,可以通过吸收某些特殊的物质,来促进系统的进化与升级!
古籍之中,不是有所谓‘以毒攻毒’的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