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铁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锈蚀的铰链在林强身后缓缓闭合。
最后一缕警笛的尖啸被彻底隔绝在外。
扑面而来的黑暗里,霉味混杂着金属氧化的刺鼻气息,直冲鼻腔。
墙皮剥落的碎屑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林强能听见自己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
每一次搏动都震得太阳穴发疼,像有把小锤在颅骨内侧疯狂敲打。
他屏住呼吸。
脚跟先着地,脚尖再轻轻压下。
这是梁啸渊教过的潜行技巧,特警的看家本领,此刻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十二层楼梯,每一级都像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冷汗无声地顺着脊椎往下淌。
很快就在后背汇成一道冰凉的溪流。
鸭舌帽檐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额头上。
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痒得像有无数蚂蚁在爬。
转角处的应急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暗。
每一次光线明灭,都让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警惕地扫视着阴影。
仿佛那里随时可能伸出一双冰冷的手,将他拖入深渊。
下到七层时,楼上传来沉闷而用力的踹门声!
声音透过楼板传递下来,震得老旧的防火门都在簌簌发抖。
他们找到房间了!
林强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破了皮肤,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加快了脚步,动作却依旧轻盈。
终于,冰凉的触感传来,他摸到了后门那满是锈迹的铁把手。
金属的冰冷让他激灵打了个寒颤。
耳朵紧紧贴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
外面很安静,只有远处野猫翻垃圾桶发出的细微声响。
安全。
他轻轻推开铁门。
一股带着腐臭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
巷子深处,几对绿莹莹的光点闪烁着,那是野猫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这个深夜闯入的不速之客。
警笛声依旧在前门方向盘旋,没有离开。
红蓝交替的警灯将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诡异的紫色。
林强迅速将自己缩进更深的黑暗里。
他紧贴着长满滑腻青苔的墙根,快速移动。
城中村的巷道如同蜘蛛网般错综复杂。
头顶晾衣绳上悬挂的内衣还在滴着水,吧嗒吧嗒落在地上。
不远处夜市炒粉摊的油烟味在昏暗的路灯下弥漫、盘旋。
他刻意选择那些有遮雨棚、光线昏暗的小路。
身形在无数监控探头的死角之间灵活跳跃。
最终,他闪身钻进某栋自建房楼梯下方的配电间。
铁皮柜后面狭小的空间刚好能蜷缩一人。
一股霉变纸箱散发出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躲在这里,林强终于敢大口喘息。
他靠着冰冷的铁皮柜,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染血的右手伸进内袋,掏出了那个黑色的U盘。
金属外壳上还带着他手心的余温。
U盘末端的呼吸灯,正规律地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
这里面,装着圣耀物业多年来暗箱操作、挪用甚至侵吞业主维修基金和物业费的详细证据!
每一笔账目,每一个签名,都清晰指向那些被中饱私囊的巨额资金!
这是能要圣耀物业半条命的东西!
但林强知道,这还不够。
仅仅物业公司的证据,还不足以撼动许恒太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他拿出另一部老式的诺基亚手机,按键声在逼仄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脆。
通过预设的加密频道,他发出了一条通讯请求。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的橡皮筋,紧绷着他的神经。
终于,屏幕亮起,显示出那串熟悉的加密代码。
“陈如镜”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鹏城前市长!
那个在电视新闻里永远笑容可掬,把“为民服务”挂在嘴边的笑面虎!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旋转、拼合——
三年前,圣耀集团以不可思议的高价拿下自贸区黄金地块!
新闻发布会上,陈如镜满面春风,亲切地拍着许恒太的肩膀,赞誉有加。
当时坊间就有传言,说那块地溢价的部分,最终通过复杂的渠道,流进了某些人的海外账户。
原来如此!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难怪许恒太敢如此嚣张,直接动用警方的力量来抓捕他!
难怪那些警察来得如此之快!
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此刻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岩浆,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竟然敢把“暴力讨债”的脏水泼到自己头上?
竟然敢让本该维护正义的警察,沦为黑心资本家的打手?!
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林强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嘴角扯出的弧度,带着一种受伤野兽般的狰狞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