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贾悦不过是个深闺姑娘,最多哭闹几句,哪里料到她敢在族中长辈面前掀他的底?"你、你血口喷人!"他踉跄着去摸怀里的纸条,"我这里有你写的信,说沈家家道中落,你悔婚......"
"且慢。"沈墨不知何时站到了贾悦身后,他接过贾蓉抖抖索索递来的纸条,指尖在纸背一搓,"这纸是京西小作坊造的,纤维粗得硌手。"他又将纸条对着烛火照了照,"贾府用的洒金笺,迎光可见松纹暗印——这张,可没有。"
尤二姐突然开口:"上月我去给东府送点心,见蓉大奶奶在收拾书房,说是蓉哥哥落了叠旧纸在妆匣里。"她眼波流转,"那纸的颜色,倒和这张像。"
"好个移花接木!"邢夫人拍了下桌子,她素来看不惯东府的做派,"我就说五丫头不是那没算计的,倒有人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贾母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沫子溅在桌布上:"蓉哥儿,你娘前日还说你改了性儿,合着是改着法儿坑自家姐妹?"她转向贾悦,眼底温软下来,"悦丫头,明日让你哥哥去沈家下聘,我亲自给你挑两对翡翠镯子。"
贾蓉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想去扯贾母的衣袖,却被王熙凤使眼色让平儿拦了。"还不快滚!"贾赦瞪了他一眼,"明儿让你爹好好收拾你!"
散席时已近黄昏。
贾悦站在穿堂风里,望着贾蓉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腕上的并蒂莲帕子被风吹得翻卷。
沈墨悄悄挨近她,用衣袖替她挡了挡风:"可还累?
我让小厮备了马车,送你回潇湘馆。"
"不累。"贾悦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嘴角却没带笑,"今日他不过是急红了眼乱咬人,往后......"她顿了顿,"东府那滩浑水,怕是要漫到咱们院子里了。"
沈墨将她的帕子重新系好,指腹擦过她腕间的薄汗:"漫过来便筑堤,漫得急便架桥。"他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方才在席上见你没动螃蟹,我偷摸包了块枣泥山药糕——温的。"
贾悦接过山药糕,甜香混着沈墨袖间的松木香涌进鼻尖。
她忽然想起原着里那些女子,被欺负了只能躲在屋里哭,被污蔑了只能撞墙明志。
可她不一样,她有查账的沈墨,有递帕子的尤二姐,有敢拍桌子的邢夫人......
"明日我去回老太太。"她咬了口山药糕,甜得人心尖发颤,"聘礼不用太贵重,只要......"她抬眼望进沈墨眼底的星光,"只要里面有张婚书,写清楚贾悦与沈墨,一生一世,不相离。"
晚风掀起她的裙角,吹得穿堂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
远处传来小丫头的笑声,混着厨房飘来的饭香,倒像是给这宅斗的风云,添了丝人间烟火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