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下腰间缀着七宝璎珞的香囊,将沈墨给的玉算筹轻轻搁在经案:"烦请师父看看,这算筹上沾的是朱砂还是血锈?"
禅房门吱呀开了条缝。
妙玉素白僧袍扫过青砖,腕间沉香念珠正悬在贾悦绘制的暗渠标记上方。
她忽然用茶筅挑起砚中积雪,在石阶画了道蜿蜒水纹:"姑娘可知,前朝顾家园林毁于何故?"
寒风卷起漕运图,图纸恰好盖住雪地上的水纹。
贾悦看见自己标注的戏楼位置渗出朱砂,渐渐在雪地洇成红梅形状:"贪泉不可饮,何况引渠入瓮?"
"倒是比那些蠢物明白些。"妙玉突然将滚烫的茶汤泼向梅树,蒸腾的水雾里,枝头红梅竟显出水墨山石的纹路,"东北角的假山若挪三寸,雨季自能聚风藏气。"她僧鞋碾过雪地水痕,那处朱砂红梅顷刻化作冰晶。
五更梆子响时,贾悦裹着沈墨送的雀金裘往议事厅去。
她袖中漕运图新添了银钩标记,正是妙玉茶筅勾勒的山石走势。
途经梨香院墙根,忽听得贾赦与邢夫人的争执声混着酒气飘出来。
"...那暹罗红木总要有个去处。"贾赦的鼻烟壶磕在窗棂上叮当作响,"戏楼不建,中秋前如何与忠顺王府交代?"
贾悦贴着墙根疾走,腕间翡翠镯突然被枯藤勾住。
她咬牙拽断璎珞,却见断线处滚出粒金珠——正是昨日平儿捧的北静王府礼单里缺失的那颗。
议事厅内,沈墨正用染血的玉算筹校准罗盘。
他苍白的指尖点着东北角新标的山石图样:"此处若用太湖石堆叠,暗渠改道可省三千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血迹在图纸上晕开红梅。
"沈公子该换药了。"贾悦将金珠按进罗盘凹槽,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昨日妙玉师父说,假山石缝里埋着前朝的厌胜之物。"
贾赦的马鞭声就在这时劈开晨雾。
他身后跟着八个抬红木箱的小厮,箱盖未合拢的缝隙里露出鎏金戏台的飞檐模型:"五丫头且看,这是按你图纸改良的新戏楼!"马鞭梢头的金穗子扫过暗渠标记,竟将妙玉标注的假山位置戳出个窟窿。
贾悦看着沈墨迅速用朱砂笔修补缺口,忽然将茶盏掷向院中梅树。
惊飞的雀儿撞翻红木箱,戏台模型骨碌碌滚到邢夫人昨日埋腌菜瓮的土坑边。
她瞥见邢夫人的贴身丫鬟正从月亮门探头,故意提高声音:"大老爷这戏楼图纸精妙,只是选址还需工部勘验。"
暮色四合时,贾悦独自站在假山石洞内。
她摩挲着石壁上新刻的退避标记,忽听得头顶传来碎瓷声——邢夫人最爱的缠枝纹花瓶正在东北角墙头摇晃,瓶身映出她修改过的暗渠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