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赶我们下船不过是怕到了汴京,我去官府告他的状,更不与您相干。”
郦大娘虽鲜少出门,也知从江州走水路到汴京,并不路过中牟县,想是那船家欺他不识路,故意为之。
可此时春闱已过,知道又有何用?
又听那举子劝道,“您今日还未吃过东西,前面码头有许多茶寮,我扶您过去坐坐?”
老妇自顾垂泪,并不接话。
学子强颜欢笑道,“总归我还年轻,今年不中、三年后再来,说不得学问深了考得更好,倒时给娘挣个诰命做。”
他本意应是想讨老妇的欢心,谁料她仍一言不发只默默垂泪,只得叹道。
“娘若是累了,就在这里歇歇,千万不要乱走,我去去就来!”
说着从怀中摸出个破旧的荷包,掏出几枚铜板,朝着码头快步走去。
老妇呆坐远处,似是倾听河水拍打码头的声音,也似在听儿子远去的步伐。然后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转了个身,竟摸索向身后石堤,抬腿要爬上去。
郦大娘暗叫不好,小跑着便绕开芦苇荡往那边冲。
春来犹还没反应过来,追问道,“大娘子,你做什么去?”
老妇目盲,摸着石堤不得章法、刚颤巍巍的爬上半个身子,便被郦大娘拦了下来。
她强硬的将人搀扶下来按回去坐好,心知这母子二人的困境皆因钱财一事。只装作路过的行人,柔声问道。
“大娘,我看您脚下有只荷包,可是您掉的?”
仗着她看不见,郦大娘掏出自己的荷包塞进那老太的手中,笑道,“出门在外,需看管好物品,切莫被贼人惦记了去!”
荷包里装着些铜板、细碎的银两和几个金踝子,加起来不过十两之数,应是够他们回乡之资。
谁料老妇摸了下荷包,反而又塞回郦大娘手里,道,“不,这不是我的东西。”
一个要寻死的人,一个因钱财陷入困境的人,竟还有这拾金不昧的品行、见财帛不占为己有的高洁,更让郦大娘觉得应该帮她一把。
随又取下只金镯子和头上的珠钗,一同塞到荷包里,笑道,“四下无人、东西又在您脚边,不是您的还是谁的?”
她见那学子远远的似是要回转,忙将荷包硬塞过去,扭身拉上春来借着芦苇的遮挡,又躲了回去。
“唉,这…娘子?娘子!这真不是我的东西!”老妇追不了人,只能停在原地茫然喊了两声。
学子听得动静,急忙赶了回来,只见母亲手中攥着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正无措的站着。
“熙儿,你瞧这个。”老妇见儿子回转,忙将手中东西给他看。
她问道,“方才有个娘子,捡了这个非说是我的东西,你方才可看见咱们脚下有这个?”
荷包似是掺了金银丝,在阳光下泛着着璀璨的光芒、绣工精湛、布料昂贵,一看就价值不菲。内里更是装着许多值钱之物?
大吃一惊,问道,“这四下无人,她从何处来的?”
举子担心母亲一个人,脚程极快、去取就回,离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若是有人来不应当看不见。
这东西又极显眼,若是方才就掉落在此处,也决不能看不见。母亲眼睛虽不好,耳力却佳,若是知道那娘子来的方向,也能顺着追过去问问。
他心中已隐隐有了想法,却仍想确认一下。
老妇踌躇,她不想让儿子知道他前脚刚走,自己就寻死被人救下,只好唔哝说道,“风声太大,我没听清楚,应是就她一个吧。”
举子握紧手中鼓囊囊的荷包,叹道,“娘,我们不回江州,去汴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