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住在旧城区的筒子楼里,楼道灯坏了两盏,只能借着窗外的雪光往上走。
陈景明开的门,校服领子歪着,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沈哥,我爸他......"
"景明。"沈杰按住他肩膀,"钱凑齐了,咱现在去交通队。"
里屋传来压抑的抽噎声。
陈大德蜷在藤椅上,头顶的灯泡晃着,把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沈哥,我对不住......"
"说这些干啥。"沈宏毅把存折拍在桌上,"虎跃说家属在交通队等着?
走。"
交通队的调解室飘着股霉味。
对面坐着个穿黑棉袄的中年女人,眼睛哭成核桃,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应该是她儿子。
陈虎跃把装钱的帆布袋推过去:"大姐,这是二十万,您点点。"
女人没动,盯着帆布袋上的补丁看了半天,突然捂着脸哭:"我妈早上还说要包酸菜馅饺子......"
"阿姨。"沈杰蹲下来,"我奶奶走的时候,我爸也是这么难受。
可您看,陈叔他不是故意的,他家里还有生病的媳妇,还有景明要上学......"他想起前世陈景明在工地啃冷馒头的模样,声音发哽,"这钱是我们几家凑的,就想让您消消气,让陈叔能回家过个年。"
女人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我不要钱......"
"妈。"年轻人按住她的手,"爸走得早,您知道没爹的滋味。
陈叔家那小子,跟我当年一样大......"他抹了把脸,"签吧。"
调解书上的墨迹还没干,陈大德就扑通跪在地上。
沈宏毅赶紧拉他:"大过年的,这是干啥?"
"沈哥......"陈大德的肩膀直抖,"景明这孩子,总说您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今儿才知道,啥叫朋友。"
从交通队出来,雪停了。
陈景明蹦蹦跳跳跑在前面,把雪团砸向路灯,碎成一片银星。
沈宏毅突然停住脚步,从兜里摸出个红信封:"虎跃,大德,这两万是我跟小荣的心意,给景明他娘买点补品,也给孩子买身新衣裳。"
陈虎跃的手在抖:"沈哥,这......"
"拿着。"沈宏毅拍了拍他后背,"咱们老街坊,不说谢。"
沈杰望着父亲的背影,喉头发热。
前世父亲在病床上攥着他的手说"爸没本事",此刻他才明白——能在别人难处时伸把手,才是最有本事的人。
"沈哥。"陈景明突然拽他袖子,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对象说......说我家太穷,不想处了。"他踢飞脚边的雪块,"其实我早该知道,她总嫌我穿校服寒碜......"
沈杰没说话,掏出手机翻出转账记录:"我公司年后接了个大项目,提前预支你三个月工资,五千。"
"那怎么行!"
"让你拿就拿。"沈杰把手机塞回口袋,"你不是说要当我亲弟弟吗?
亲弟弟用钱,哥能不掏?"
陈景明突然笑了:"谁要当你弟弟,我要当你儿子!"
"去你的。"沈杰踹了他屁股一脚,远处传来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甜丝丝的,混着雪后的清新。
回家路上,沈杰望着街边挂起的红灯笼,忽然想起姜雅琴早上说的话:"万湖公园的李记牛肉汤,大年初一开门。"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姜雅琴发来的,最后一条是:"明早八点,我在公园南门等你。"
雪后的路有些滑,沈杰踩在积雪上,听着脚下"咯吱"的声响,忽然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