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彪一口酒险些喷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抹了把嘴,面露难色:“顾老弟,这……我陶家枪法乃祖传绝学,概不外传,这是祖训啊。”
见顾渊眼神依旧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那眼神灼灼,看得他心里发毛。
陶德彪眼珠一转,突然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市井的狡黠,压低了声音:
“不过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陶家……还有一个年芳二八的小女,尚未婚配……”
顾渊眉头紧皱。
陶德彪见状,以为顾渊不悦,心中一突,连忙改口:“咳,当然,英雄人物不拘小节。若顾老弟实在对婚嫁无意,枪法……枪法嘛,我可以将总纲和一些心得默写给英雄,但精要变化,还需英雄自行参悟。”
顾渊眉头舒展开来:“可以。”
陶德彪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随后,两人便以筷代枪,以桌面为战场,开始探讨起枪法来。
陶德彪起初还存着几分考较之心,将自己枪法中的得意之处一一拆解,询问顾渊看法。
顾渊或点头,或摇头,偶尔开口,寥寥数语,却总能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有时,顾渊只是用筷子随意比划几下,便将陶德彪引以为傲的招式破得干干净净,并指出其中数种更为精妙的变化。
越是探讨,陶德彪心中越是骇然。
眼前这年轻人,对枪法的理解之深,见识之广博,简直匪夷所思。
许多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关隘,在顾渊口中,竟是信手拈来,轻易点破。
这哪里是探讨,分明是单方面的指点!
良久,陶德彪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嘶哑:“世人皆道我陶德彪是练枪的奇才……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他将杯中劣酒一饮而尽,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却不及心中万一。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客栈大堂内,三三两两的住客正准备用些早点。
突然,客栈那本就有些破旧的木门被人一把推开。
七八条身影鱼贯而入,这些人装束各异,有的背负巨剑,阔背无锋,有的腰挎弯刀,刀鞘古朴,有的手持判官笔,笔尖闪烁寒芒,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甫一进门,一股无形的煞气便弥漫开来。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正要点单的客人,感受到这股压抑的气息,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铜钱,低着头匆匆离去。
店小二看得分明,这帮人进来后,径直占据了中央几张大桌,却都只点了一盘花生米,几杯粗茶。
那架势,分明是来寻仇滋事的。
小二吓得腿肚子发软,悄悄拉了拉一旁脸色发白的掌柜,两人缩到了柜台后面。
“顾渊的人头,我‘断魂刀’郑屠要了!识相的,别跟老子抢!”一个满脸横肉,腰间别着一把鬼头刀的壮汉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扫视四周,目光凶悍。
“嘿,郑屠,你算个什么东西?”另一桌,一个身形瘦小,眼神阴鸷的灰衣人冷笑,指尖把玩着两枚铁胆,“‘人魈’顾渊的人头,可是值钱得很,我‘索命书生’吴子敬也想要。”
“吴子敬?”店小二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冒起,这可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采花贼,死在他手上的良家女子不计其数,官府通缉多年都未能拿获。
“阿弥陀佛,”一个身披破旧僧袍,却面目狰狞的头陀宣了声佛号,声音却如同夜枭啼哭,他手中念珠竟是惨白人骨所制,“此子杀孽过重,当由我‘血手罗汉’普渡,送他往生极乐!”
小二心中暗暗叫苦,他虽觉得那顾渊平日里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但出手还算大方,也未曾为难过他们这些下人,只盼着他千万别下来,赶紧从后门跑了才好。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小二,准备早饭,一碗清汤面,一份牛肉,两个馒头。”
顾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