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师傅,借一步说话。”沈予乔推门而入,药箱上的牡丹纹与对方围裙上的刺绣一模一样。老人手一抖,修花刀“当啷”落地,刀刃上的血槽里还嵌着片绿牡丹花瓣。
“沈姑娘是来问‘蓝田玉’的?”孙师傅转身时已换上笑脸,却掩不住眼底的慌张,“那三株苗子被陈大人拔了,可这花会少了绿牡丹,算什么盛会?”
沈予乔盯着他袖口的石青粉:“陈大人死在‘雪塔’花丛,身上却有你的花粉。昨夜子时初刻,你在哪里?”
老人的笑容凝固了。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苗圃里的牡丹在风中轻轻摇曳,宛如无数个白衣人影在游荡。沈予乔注意到墙角的陶盆里,埋着半截带血的玉佩——正是陈大人腰间之物。
“是他先动手的!”孙师傅突然嘶吼,“说我培育妖花,要烧了我的苗圃!”他抓起修花刀,刀刃在沈予乔眼前划出寒光,“你知道我儿子临死前说什么吗?他说‘爹,把我的血浇给绿牡丹,它们会替我开遍长安……’”
话音未落,花房的门“砰”地被踹开。李偃飞带着衙役冲进来,软剑出鞘的声音惊起宿鸟。沈予乔趁机扫过孙师傅的围裙,发现内侧绣着朵黑红色牡丹——那是早已绝迹的“涅盘”品种,三年前的火灾中,正是陈大人带人拆了培育它的花房。
“孙贵,你儿子孙明轩是前花署令,三年前因‘培育妖花’被革职,当夜花房失火,他葬身火海。”李偃飞的声音像冰锥,“陈大人昨日去你的苗圃,不是否决嫁接术,是来销毁你用儿子骨灰培育的‘涅盘’残株,对吗?”
孙师傅手中的刀“哐当”落地。沈予乔看见他苍老的脸上划过泪痕,滴在围裙的“涅盘”上,竟像极了那朵花的血色纹路。墙角的陶盆里,几株幼苗正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叶片上凝结的露珠,不知是晨露还是泪珠。
离开花房时,沈予乔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想起《齐民要术》里的一句话:“花匠侍花如侍子,花枯则心死。”孙师傅袖口的石青粉,死者指甲缝的绿牡丹,还有那朵象征复仇的“涅盘”,在她眼前交织成一张网,网住的不仅是凶手,还有盛世之下匠人被碾碎的心血。
“冷吗?”李偃飞脱下披风披在她肩上,指尖掠过她发间的银簪——那是用圣镜残片打的,此刻正映着天边将落的残月。沈予乔忽然想起白日里看见的场景:贵胄们头戴姚黄,身佩魏紫,却没人在意花匠掌心的血泡。
“李大人,”她望着苗圃里被踩碎的绿牡丹花苞,“明天去查陈大人的账本吧。或许,否决嫁接术只是幌子,他真正想掩盖的,是私扣花会经费,逼死孙明轩的事。”
夜风带来牡丹的甜香,却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沈予乔知道,这只是开始。那朵开在血珠里的白牡丹,还有孙师傅围裙上的“涅盘”,都在暗示着这场牡丹盛会下,藏着比花粉更细密的阴谋。而她和李偃飞,即将在这繁花似锦的迷局中,找出那朵带刺的血色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