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姜维在祁山与邓艾斗阵,虽凭借武侯所传阵法之玄妙,一度困住邓艾,然最终因司马望识破阵眼,功败垂成。又听闻司马昭已平定淮南,即将率大军西来,自知战机已失,难以力敌,只得传下将令,全军后撤。
老将廖化闻言,却出班劝阻道:“启禀大将军!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我军虽未能尽全功,然亦在祁山小胜一场,挫动了魏军锐气。若仅因后主一纸诏书,便仓促退兵,岂非前功尽弃,令将士寒心?依末将之见,当继续与邓艾对峙,相机而动,或仍有可为。”
征西将军张翼却持不同意见,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大将军,我蜀汉国小民疲,将士们跟随大将军连年征战,早已人困马乏,怨声载道,其‘厌战之气’已显。如今我军在祁山侥幸小胜,已属不易。不如趁此机会,收兵回川,安抚民心,休养生息,待国力充沛,再图北伐,方是上策。”
姜维听了二将之言,沉吟半晌,最终长叹一声道:“张将军所言,亦不无道理。也罢!便依公言,班师回朝。”他心中虽仍有不甘,但也知道蜀汉国力确实难以支撑旷日持久的大规模征战,其“无奈之意”溢于言表。遂下令各路兵马,依照预定次序,交替掩护,缓缓撤退。仍命廖化、张翼二将统领精锐殿后,严防魏军追袭。
祁山魏营之中,邓艾早已通过细作探知蜀军动向。他见蜀军撤退之时,旗帜整齐,队伍不乱,人马从容徐行,毫无败军之象,不由得对姜维的治军之能暗自佩服,对左右将领叹道:“姜伯约用兵,深得诸葛武侯之真传也!其撤退井然有序,首尾相应,毫无破绽。此等强敌,未可轻追,若贸然追击,必中其埋伏之计!”因此,他只是严令部下坚守营寨,并未派兵追赶,任由姜维从容退回祁山大寨。其“谨慎之意”与对姜维的“敬畏之心”,可见一斑。
再说姜维率领大军返回成都,入宫拜见后主刘禅,询问究竟是何缘故,要将自己从前线紧急召回。
后主刘禅端坐龙椅之上,面带几分不自然之色,支支吾吾地说道:“朕……朕只因爱卿久在边庭,连年征战,未曾回朝,恐军士劳苦,思乡心切,故而才下诏召爱卿回朝休整一番,并无其他深意。”
姜维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便知其中必有蹊跷。他联想到先前在祁山之时,邓艾坚守不出,必是在等待援军或是施展什么阴谋。如今自己正欲大展拳脚,与之一决雌雄,却被后主一道诏书召回,致使大好良机,付诸东流,不由得心头火起,悲愤交加,当即叩首奏道:“陛下!臣已夺取祁山九寨,兵锋正盛,魏贼闻风丧胆,正欲乘胜追击,一举攻克陇西,收复中原,以竟丞相未竟之事业!不期却在此时,被陛下半途召回,致使功败垂成,前功尽弃!依臣之见,此必定是那邓艾老贼,知正面难以与我军抗衡,故而暗中派遣奸细,潜入成都,勾结朝中奸佞小人,散布谣言,离间君臣,行此卑鄙无耻的反间之计,方才使得陛下误信谗言,下此诏令啊!”他言辞恳切,其“忠愤之情”与对奸佞的“痛恨之意”溢于言表。
后主刘禅被姜维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心中有愧,却又不敢承认自己是听信了黄皓的谗言,只能低头不语,默然无言。
姜维见状,更是痛心疾首,再次叩首泣奏道:“陛下!臣受先帝与丞相托孤之重,食大汉俸禄,此生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报答国恩于万一!臣誓与国贼势不两立,光复汉室,还于旧都!恳请陛下明察秋毫,切莫再听信那些奸佞小人的花言巧语,致使亲者痛,仇者快,令我大汉复兴大业,毁于一旦啊!”
后主刘禅被姜维这番忠肝义胆的言语所感动,亦有些动容,沉默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朕……朕自然是相信爱卿的忠心。也罢,爱卿且先返回汉中,好生休养兵马,以待天时。待日后魏国再生内乱,或是边防有所松懈,爱卿再兴王师北伐,亦未为晚也。”
姜维听后主此言,心中已然明白,后主对自己已生嫌隙,再多说亦是无益。他只得强忍着心中的失望与悲愤,长叹一声,辞别后主,黯然返回汉中,其“失意之心”与“壮志未酬之憾”难以言表。
却说那名被邓艾派遣前往成都,行反间计的襄阳名士党均,在成功说服黄皓,并散布谣言,逼退姜维之后,便悄然返回祁山魏营,将此事详细经过,以及蜀汉朝中的种种情弊,一一禀报给了邓艾与司马望。
邓艾听罢,与司马望相视而笑,抚须道:“蜀汉后主昏聩,朝政被奸佞小人把持,君臣离心,上下不和。如此看来,其国祚不久矣!姜维虽有将才,然孤掌难鸣,内无贤臣辅佐,外无明君信任,纵有天纵奇才,亦难挽狂澜于既倒!”
司马望亦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君臣不和,国之大忌,必生内变。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坐收渔利即可。”
于是,二人便令党均火速赶往洛阳,将蜀汉的内情,以及姜维被召回之事,详细奏报给大将军司马昭。
司马昭听闻此事,不由得抚掌大笑,喜不自胜。他见蜀汉君臣不和,内政混乱,便渐渐生出了吞并西蜀,一统天下的野心。他当即召来心腹谋士,中护军贾充,商议道:“如今蜀汉后主昏庸,姜维失势,西蜀已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吾欲效仿昔日武皇帝(曹操)之故事,先取汉中,再定西川,一举荡平蜀汉,成就千秋霸业。公闾以为如何?”
贾充闻言,却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进言道:“主公,伐蜀之事,固然可行。然依充之见,时机尚未完全成熟。其一,当今天子(曹髦)虽名为傀儡,然其年岁渐长,颇有心计,对我等司马氏专权,早已心怀不满。若主公一旦亲率大军,远征西蜀,京中空虚,倘若天子趁机发难,与朝中反对势力内外勾结,则我等腹背受敌,恐有不测之危。其二,充听闻,旧年黄龙两条,曾现于宁陵县的一口古井之中,群臣皆上表称贺,以为是天降祥瑞。然天子却不以为然,言道:‘此非祥瑞,乃是凶兆也。龙者,君王之象征。真龙当翱翔于九天之上,或潜藏于田野之间,体恤万民。如今却被困于狭小的井底,不得施展,此乃君王被幽禁,大权旁落之兆也。’为此,天子还特意作下了一首《潜龙诗》,以抒发其心中郁结之情。其诗中之意,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影射主公您大权在握,天子反受其制啊!”
说罢,贾充便将那首《潜龙诗》吟诵出来: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司马昭听罢此诗,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好个曹髦小儿!竟敢如此大胆,将我父子兄弟比作泥鳅鳝鱼,作诗讽刺于我!此人野心不小,显是想效仿当年废帝曹芳,与我为难!若不早日将其除去,迟早必为我心腹大患!”其“杀机之意”已然无法遏制。
贾充见司马昭动了杀心,亦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主公所虑极是。曹髦此人,留之无益,反为祸根。充愿为主公分忧,早晚设法,将其除去,以绝后患!”
时乃魏甘露五年夏四月。大将军司马昭因曹髦所作《潜龙诗》之事,对其愈发猜忌,杀心日炽。他入朝参见之时,竟身佩长剑,昂然直入殿中,其“嚣张之态”与“威逼之意”,已是毫不掩饰。魏主曹髦见状,心中惊惧,却也只得强颜欢笑,起身相迎。
满朝文武,在司马昭的授意之下,皆齐齐上奏,言大将军司马昭辅佐朝政,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功高盖世,德配天地,当效仿古制,封为晋公,加赐九锡,以彰其功。曹髦听闻此言,低头不语,心中充满了屈辱与愤怒,其“帝王之尊”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司马昭见状,脸色一沉,厉声喝问道:“我父司马懿,兄司马师,与我司马昭,父子兄弟三人,为大魏江山社稷,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如今我受封晋公,食采九锡,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吗?!”
曹髦在其威逼之下,只得颤声应道:“大将军功高盖世,受封晋公,理所应当,朕……朕岂敢有异议?”
司马昭冷笑一声,又追问道:“陛下那首《潜龙》诗,将我等比作井底鳅鳝,又是何等礼数?!”
曹髦被问得哑口无言,面如死灰。司马昭见状,再次发出一声冷笑,拂袖而去,昂然下殿。满朝文武,皆被其威势所慑,噤若寒蝉,凛然不敢言。
曹髦退入后宫,再也无法忍受这奇耻大辱,当即召来心腹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入内密议。曹髦一把抓住王经的手,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司马昭狼子野心,篡逆之迹,已是路人皆知!朕身为大魏天子,岂能坐视其窃国,受此废黜凌辱之祸?卿等皆乃国家栋梁,受先帝厚恩,可能助朕一臂之力,诛杀此獠,匡扶社稷?”其“悲愤之情”与“求助之意”溢于言表。
尚书王经,乃是忠直之臣,听闻曹髦之言,亦是感同身受,然他深知司马昭势大,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昔日鲁昭公不愿受制于季氏,最终兵败出逃,客死异乡,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如今司马氏权倾朝野,已非一日,其党羽遍布内外,爪牙密布宫廷。朝中公卿大臣,不顾国家顺逆兴亡之大义,阿谀奉承,依附奸贼者,亦非一二人。且陛下身边宿卫兵力寡弱,并无可以效死力战之人。陛下若不暂时隐忍,贸然行事,必将招致杀身之祸,悔之晚矣!为今之计,唯有暂避其锋,暗中积蓄力量,静待时机,方可图谋后举。切不可因一时之愤,而行此玉石俱焚之举啊!”
曹髦听罢,猛地一甩衣袖,眼中射出决然的光芒,厉声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朕意已决!便是今日身死于此,亦强过明日受那废黜之辱!”其“决死之志”已定。言讫,便不顾王经等人的劝阻,径直入告太后,言明自己将要亲率宿卫,讨伐国贼司马昭。
王沈、王业二人,见曹髦心意已决,又素知司马昭手段狠辣,心生畏惧,便对王经道:“王尚书,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我等皆有家小,不可为了这鲁莽天子,而自取灭族之祸啊!不如你我二人,即刻前往大将军府,将此事告知司马公,或可免去一死,保全家族。”
王经闻言,勃然大怒,指着二人骂道:“无耻小人!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此乃为人臣子之本分!尔等竟敢心怀二意,贪生怕死,出卖君上,与禽兽何异?!”
王沈、王业见王经不肯同流合污,便不再理会他,二人径直溜出宫去,火速赶往司马昭府邸告密去了。
少顷,魏主曹髦更换戎装,手持三尺青锋,亲自率领护卫统领焦伯,以及数百名平日里忠心耿耿的殿中宿卫、苍头奴仆、太监宫女等,这些人虽然并非精锐士卒,然感念曹髦平日恩德,其“忠勇之气”亦是可嘉。他们手持棍棒刀剑,鼓噪呐喊,簇拥着曹髦,径直杀出皇宫南阙,欲要直捣司马昭相府。
尚书王经见状,不顾自身安危,飞奔上前,伏于曹髦的车辇之前,抱住车轮,放声大哭,苦苦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如今司马昭羽翼已丰,爪牙遍地!陛下仅凭这数百名乌合之众,前去讨伐,无异于驱羊入虎口,以卵击石,白白送死而已,于事无补啊!臣并非贪生怕死,实因此事万万不可行啊!”
曹髦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厉声喝道:“朕之大军已然出发!卿休要在此挡路!”说罢,命左右将王经推开,催动车辇,径直向着宫外的云龙门冲去。
只见云龙门外,早已是戒备森严,杀气腾腾!贾充身披铠甲,手持令节,高坐马上,其左有魏将成倅,右有魏将成济,二人皆是司马昭心腹悍将,各引着数千名披坚执锐的铁甲禁兵,将宫门内外围得水泄不通,其“铁桶之阵”密不透风。
曹髦见状,毫无惧色,手持长剑,立于车辇之上,指着贾充等人,厉声大喝道:“朕乃大魏天子!尔等身为禁军将士,食朝廷俸禄,竟敢在此拦截天子车驾,突入宫禁,莫非是要弑君造反不成?!”他天子龙威虽已旁落,然此刻生死关头,其“帝王之怒”亦是慑人心魄。
那些寻常的禁军士卒,平日里只知服从号令,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又见曹髦手持天子剑,龙威凛凛,一时间竟被其气势所慑,皆不敢轻举妄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贾充见状,心中焦急,急忙对身旁的成济厉声喝道:“成将军!司马公平日里豢养尔等,荣华富贵,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坐视不管吗?还不与我上前动手!”
成济闻言,眼中凶光一闪,手提一支长戟,回头问贾充道:“军师,此人……是杀?还是缚?”
贾充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地说道:“司马公有令: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成济听罢,不再犹豫,怒吼一声,挺起手中长戟,如同一头噬人的猛兽,直奔曹髦的车辇冲去!
曹髦见状,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大胆匹夫!竟敢对朕无礼!难道不怕诛灭九族吗?!”
话音未落,成济手中长戟已然带着呼啸的劲风,狠狠地刺中了曹髦的胸膛!锋利的戟刃洞穿了他的龙袍与血肉,巨大的冲击力,竟将他整个人都从车辇之上撞飞了出去!成济毫不停留,又上前一步,再次将长戟狠狠刺下,戟刃从曹髦的后背透出,将其死死钉在了冰冷的宫门石阶之上!可怜曹髦一代帝王,胸怀大志,却落得如此惨死下场,其不甘的“帝王之魂”在空中盘旋,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
护卫统领焦伯见天子被弑,双目赤红,怒吼一声,挺枪来战成济,欲为曹髦报仇。然焦伯武艺平平,又兼寡不敌众,战不数合,便被成济一戟刺死。其余宿卫宫人,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抛下兵器,四散奔逃。
尚书王经随后赶到,目睹曹髦惨死,贾充、成济等人行凶,不由得悲愤欲绝,指着贾充等人,破口大骂道:“贾充逆贼!成济恶徒!尔等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弑杀天子!天理何在?国法何存?尔等必将遗臭万年,不得好死!”
贾充勃然大怒,喝令左右武士:“将此老匹夫给我拿下!听候大将军发落!”
司马昭很快便得到禀报,曹髦已死于南阙之下。他急忙赶至宫中,见曹髦尸身横陈,鲜血淋漓,故作大惊失色之状,扑上前去,以头撞击车辇,放声痛哭,演足了“忠臣悲恸”的戏码。而后,命人将此事遍告朝中各位大臣。
太傅司马孚,乃司马懿之弟,司马昭的叔父,亦是朝中元老。他闻讯赶至,见曹髦死状凄惨,不由得老泪纵横,将曹髦的头颅轻轻枕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捶胸顿足,痛哭流涕道:“陛下啊陛下!老臣无能,未能保全陛下!弑杀陛下者,皆是老臣之罪啊!”说罢,便命人用上好的棺椁将曹髦的尸身收殓起来,暂时停放在偏殿之西。其“悲痛之情”倒也并非全是伪装,毕竟曹髦乃是名正言顺的魏室天子。
司马昭随即召集群臣于殿中会议,商议如何处置此事。满朝文武,皆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触怒了这位权倾天下的“无冕之王”。独有尚书仆射陈泰,称病不至。陈泰素有贤名,在朝中威望甚高。司马昭恐其不服,便令陈泰的舅父,尚书荀顗(音 yǐ)亲自前往其府邸,宣召入宫。
陈泰在其府中,听闻曹髦被弑,司马昭召集群臣,已知其意,不由得放声大哭,对其舅荀顗道:“世人皆言,我陈玄伯(陈泰字)之才干品行,可与舅父您相提并论。然今日之事,舅父您的所作所为,却远不如我陈泰啊!”说罢,他竟身披麻衣,头戴孝帽,如丧考妣一般,踉踉跄跄来到宫中,在曹髦的灵柩之前,放声痛哭,行叩拜大礼。其“忠义之举”与对枉死天子的“哀悼之情”,令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司马昭见状,亦是故作悲戚之色,上前扶起陈泰,假惺惺地问道:“陈尚书,今日宫中发生如此不幸之事,依公之见,当如何处置,方能安定人心,平息众议啊?”
陈泰擦去眼泪,目光如炬,盯着司马昭,一字一句地说道:“依臣之见,唯有立刻将那亲手弑杀天子的元凶贾充斩首示众,方能稍稍平息天下人之怒火,以谢先帝在天之灵!”
司马昭闻言,面色一沉,心中暗怒,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良久,方才又问道:“贾充之事,容后再议。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补救之法?”
陈泰正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为君亡,死得其所!此事已然触及人伦底线,天理难容!除了严惩元凶,以正国法之外,臣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种‘其次’的办法可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