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垂首看她，怎么会没用呢？
她既然能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那谁又能说得准不会回去呢？
容颜的表情很明显，她对那个世界不是没有眷恋的。
西泽眼神稍黯，唇角的弧度带上了自嘲和苦涩，可紧接着他就将心里的晦暗情绪一扫而空，话锋一转，开始各种打岔。
两个人稀稀拉拉的，又聊了许多。
从日常起居聊到国家大事，从童稚幼年说到青葱岁月，西泽确实想全方位地了解容颜的过往。
直到最后，睡觉之前，西泽最后问了她一句：“你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容颜很无奈：“我真的不知道，在火场被浓烟熏晕了，一醒来人就在黑星的垃圾场了。”
“诶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机甲？”她好像只是随意一问。
西泽没多想，直接回答：“我各方面都很强，常用均衡型。”
这话很狂妄，但从西泽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丝毫的违和。
容颜点点头没再说话。
西泽躺在她身边，看她哈欠连天，将人搂进怀中，轻拍背部：“睡觉吧。”
容颜低低地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呼吸就开始变得绵长平缓。
但是倘若她一抬头就会发现，枕边人眼底的墨色沉得化不开，隐晦如深海，暗藏汹涌。
西泽痴痴地盯着怀中的爱人，手指一寸一寸爱惜地抚过她熟睡的脸。
容颜的出现堪称他生命中的奇迹。
以前他就这样觉得，直到今天，得知整个过程的真相，西泽才发现，不能说觉得。
而是确定。
她是他跨越时空迎来的爱人，按照命运的轨迹，他们之间，整整横亘了六百年的时空距离。
西泽心头慌得厉害。
他们相识的概率几乎无限趋近于零，可是冥冥中好像有一种神秘力量，还是让他们相遇了。
西泽从不信命运。
就像他当年分化成Omega，本该注定是联姻的命运不也被他挣脱打破了吗？家庭医生说，那时他渴求变强的意愿太过强烈，愣是将既定的局面扭转了。随后在诺顿的那几年，西泽靠着那双手，硬生生将命运的自主权抢了回来。
但容颜不一样，她出现的原因打破了他这么多年以来的认知，让他始料未及。而她的消失……
西泽想都不敢想，帕萨赫海的海水是金色的，温暖的，也是人怎么也抓不住的。
星网上那些矫情的命理学总喜欢说，相遇是种幸运。
西泽此刻承认，他确实很幸运，但这种空洞的幸运让人恐慌，它的不确定性使西泽的精神紧绷。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那股未知的神秘力量送她来到他身边，那么什么时候又会将她夺走呢？
胸肺像被灌满了铁水，一点点腐蚀，灼烧，呼吸拉出了破烂的灰烬，西泽感觉倍受煎熬。
要怎么办呢？
不想她消失，可万一未来的某一天，她真的拥有回到那个时代的机会，他真的能说出口吗？
就算说出口，那这又是他能够阻止的事情吗？
次日。
西泽进军部时，周身的气压非常低，路过的人都绕着他走。
“将军！”
坐着的人缓缓抬起头。
伯恩心一紧，盯着西泽凉凉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到面前：“卢家那小子，死了。”
西泽的眼神这才有些变化，他的唇线拉直，语调幽幽：“死了？”
“没错，十分钟前，刚被发现死在了看守所里，初步判定为畏罪自杀。”
西泽笑了，昳丽的脸上却露出森然冷意，声音慵懒随意：“那可真是便宜他了。”
他这两天忙着容颜的事，倒还忘了这号人物。
西泽眼神冷冽，这样一个废物软蛋，他居然还差点中招了？！！
他这么想着，颈后的位置隐隐作痛。
在这段关系中，容颜能永远保持理智，而他呢？却要因为那么个破腺体，饱受来自四面八方莫名其妙却难以忍受的恶意。
虽然他已经开始随身携带抑制剂，命运的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那些肮脏Omega的算计，没成功还好说，一旦成功，那跟毁了他有什么区别？
西泽偏过头，摸着后颈那块软肉。
他真是受够了这些恶心的威胁，只会给他拖后腿的东西，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西泽眼神一厉，嘴角突然上扬，似乎带着些嘲讽，又有些意味深长。
……
除了两人那天聊开之后的第二天，西泽去了趟军部，之后的日子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容颜问过他。
西泽说：“都从诺顿退下来那么久了，再说职位变迁的事业也定下来了，家族也很稳定。”
他睁着双浅灰色眸子：“好不容易不忙了，我该休伤假了。”说着用手点了一下自己的金属脑壳，表情无辜。
容颜想偷溜：“那我出门了。”
西泽一跟头翻起来：“那我跟你一块。”
“算了，太累了不想动。”
西泽一点不尴尬，重新坐下来：“那我也陪你。”
容颜扭过头，“你这么多天不去军部，是不是因为我。”
西泽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没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上次受伤并没有完全恢复好，再加上你来帝都这么久，我都忙着自己的事，一直没有好好陪过你。”
西泽说着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眼睛微眯：“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太想和我待在一起？”
容颜说：“没有啊，我还不是怕你因为我耽误事吗？”
暗地里偷偷抹了抹冷汗，西泽天天在家守着，机甲都没时间收尾了。
吉索发了好几次信息，问她怎么不去工作室。
西泽见她神色如常，招招手。
容颜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他神色疲惫，脸色有些苍白，好似不经意提起：“你最近脸色好差。”
西泽弹弹她脑门：“所以才要休假啊。”
“是吗？”
她说着凑近西泽，双手撑在他肩上。
西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追问：“怎么？哪里不对劲吗？”
容颜真是服了他，正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
“西泽，最近干嘛呢？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我回军部了都没看见你人！开门！”
容颜一愣，看向西泽。
西泽摸了摸鼻子，无奈道：“盛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