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巅书院后山的断崖边。
赤璃盘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周身魔气紊乱得像暴风雨中的海面。自从那夜被强行带回魔界,他就在焚心殿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最终魔尊不得不妥协,允许他返回书院参加天人之辩——条件是必须由十二影卫全程"陪同"。
"殿下,该回去了。"影卫首领如鬼魅般出现在三丈外,"瑾清烟公主正在找您。"
赤璃连眼皮都懒得抬:"告诉她,再烦我就把她扔进万魔窟。"
影卫们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自从那夜从观星台回来,这位向来开朗的魔君就像变了个人,整日阴沉着脸,稍有不顺就大发雷霆。最可怕的是,他体内那股因强行突破而觉醒的黑色魔焰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暴走。
"殿下,魔尊大人吩咐..."
"滚!"
一道黑焰横扫而出,逼得影卫们连连后退。赤璃趁机纵身跃下断崖,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松林中。他需要独处,需要远离那些不断提醒他"婚约责任"的声音,尤其是...远离所有可能遇见那个人的地方。
松林深处的雾气更浓了,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赤璃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是镜湖。这个他与岑墨曾经无数次促膝长谈的地方,如今空旷得刺眼。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逐渐亮起的天空,美得让人心碎。
"果然在这里。"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赤璃浑身一僵。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过去半年里,它曾在清晨唤他起床,在深夜与他论道,在他受伤时压抑着担忧责备他莽撞...而现在,它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赤璃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一声:"静渊仙君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吗?"
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即使不回头,赤璃也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冷香——岑墨总是用这种仙界特制的熏香,说是为了静心,但赤璃曾偷偷吐槽过这味道像"冻僵了的梅花"。
"你的魔核还不稳定。"岑墨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赤璃敏锐地听出了一丝紧绷,"白医仙说需要连续服药七日,但你昨天和前天都没去取药。"
赤璃猛地转身,眼中魔焰暴涨:"所以呢?你是来可怜我的?"他逼近一步,看着岑墨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还是说...怕我死在你大喜之日,晦气?"
岑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今日他穿着书院统一的月白色长衫,发丝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比那日面对帝君时随意许多。但赤璃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往常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日也没休息好。
"把药吃了。"
岑墨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正是那日被赤璃摔碎的同款。赤璃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想起就是这只手,曾经在他发烧时为他换过额上的冰帕,在他练功受伤时为他包扎过伤口,也在醉酒那晚差点抚上他的脸...
"少假惺惺!"赤璃一把打飞药瓶,"既然选择了你的洛仙子,就别来管我的死活!"
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落入湖中。岑墨突然掐诀,一道仙光卷住药瓶,稳稳将其收回掌心。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身形一晃,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树干才没跌倒。
赤璃这才注意到岑墨右手腕上缠着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线——那是仙界惩戒抗命者的"缚仙索"。据说此索会随着受罚者的情绪波动越收越紧,直至勒入骨肉。而岑墨腕上的金线已经隐隐泛红,显然没少受苦。
"你..."赤璃的怒火突然卡壳,"帝君罚你了?"
岑墨迅速将手腕藏入袖中:"无妨。"他再次递出药瓶,"把药吃了,我立刻就走。"
这种避而不谈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赤璃。他一把揪住岑墨的衣领,魔气不受控制地外溢:"你到底什么意思?!一边说要划清界限,一边又跑来送药?看我为你发疯很好玩是吗?"
岑墨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却依然保持着那该死的平静:"我只是尽同窗之谊。"
"同窗之谊?"赤璃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好一个同窗之谊!那这是什么?"
他空着的手猛地扯开岑墨的衣领——锁骨下方,一道暗红色的魔纹清晰可见。那是半年前两人练习融合法术时,赤璃的魔气意外侵入岑墨体内留下的痕迹。按理说仙体排斥一切魔气,这道纹路早该消失才对。
岑墨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试图挣脱,但赤璃的魔气已经先一步锁住了他的行动。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近到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解释啊?"赤璃逼问道,声音却开始发抖,"不是说仙魔殊途吗?不是说只是同窗吗?那这道魔纹为什么还在?它应该在你决定娶洛凝雪的那一刻就消失了才对!"
岑墨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那层冷静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缝:"赤璃,别这样..."
"别怎样?"赤璃松开他的衣领,却转而扣住他的手腕,"别碰你?别靠近你?别忘了是谁先越界的!"他将岑墨的手按在那道魔纹上,"感受到了吗?它在回应我!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岑墨像是被烫到般剧烈挣扎起来:"放开!"一道仙光从他掌心迸发,将赤璃震退数步。
赤璃稳住身形,眼中的黑焰已经完全失控:"终于忍不住了?"他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啊,打一架!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反正你都要娶别人了,不如最后痛快打一场!"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魔焰已经呼啸而出。岑墨仓促结印抵挡,却被冲击力推得连连后退。湖面被两人的力量激起数丈高的水花,又在落下前被蒸发成雾气。
"你疯了!"岑墨终于维持不住冷静,声音里带上了怒意,"再这样下去你的魔核会彻底碎裂!"
"碎了正好!"赤璃又是一掌劈来,"反正没人会在乎!"
岑墨侧身避过,反手一道静心咒打在赤璃背上。这咒文本该有安抚之效,但在赤璃此刻的状态下却如同火上浇油。黑色魔焰瞬间暴涨,将方圆十丈内的草木尽数焚毁。
"我在乎!"
岑墨突然的喊声让赤璃动作一顿。只见那个永远从容的仙君此刻发丝散乱,胸口剧烈起伏,连声音都变了调:"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帝君责罚?为什么明知不该来还是来找你?为什么..."他的声音哽住了,腕上的缚仙索已经勒出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