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菊水俱乐部的水晶吊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陈默用裁纸刀刮去钢笔尖上的铁胆墨水,金粉在玻璃杯中沉淀出支离破碎的樱花轮廓。南造千鹤的和服下摆扫过紫檀书案,银簪挑开《茶经》卷轴时,樟脑丸的气息与玉露茶香在空气中缠绵成网。
"陈顾问翻译的《支那茶道密语》已送抵东京。"南造用描金指甲摩挲着羊皮纸,"松本少佐特别赞赏您对"点茶法"的注解——尤其是将贵国围棋术语融入茶道礼仪的部分。"她的语调像浸了蜂蜜的清酒,在暮色中泛着黏稠的光。
陈默将钢笔尖浸入青瓷茶碗,铁胆墨水在茶汤中化开,浮现出棋谱的虚影。"课长若论草木,卑职倒是想起《本草》里记载——"他故意顿住,让茶筅在碗沿划出三短一长的节奏,"樱花虽美,其根却最善腐化金属。"
南造的银簪突然停在半空,和服领口渗出的水渍在月光下凝结成血色桃花。"松本少佐希望您能为关东军设计一套茶道仪式。"她用阳伞尖戳了戳茶碗中的墨水漩涡,"用于庆祝新京特别市落成典礼。"
"关东军的茶道……"陈默用茶筅搅动墨水,茶汤表面浮现出伪满洲国的版图轮廓,"是否需要配贵国的古琴?"他突然凑近南造耳畔,让裁纸刀刃在空气划出细响,"毕竟没有琴瑟,如何配得上贵军的"王道乐土"?"
南造突然用日语轻笑,笑声惊醒了窗棂外的寒鸦:“陈顾问倒是深谙贵国的‘以礼辅政’。”她从手袋中取出一枚雕花烟盒,金粉在月光中洒落,“这是天皇陛下赐下的‘御室樱’香烟,陈顾问不妨尝尝。”
陈默接过烟盒时,指尖划过烟盒内侧刻着的“林”字暗纹。他故意让打火机的火焰照亮烟盒底部,那里用金粉绘着新京特别市地下要塞的入口坐标。“课长的礼物太过贵重。”他将烟盒推回,“不如改日请陈默品尝贵国的桂花糕,如何?”
南造的瞳孔突然收缩,她迅速后退半步,阳伞尖在书案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痕迹。“陈顾问的桂花糕……”她的声音变得冰冷,“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与三天前被日军截获的药品运输时间完全吻合。陈默心中一沉,他知道南造千鹤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当南造的轿车消失在夜色中,陈默紧紧握着手中的烟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场与日本特务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刚刚送别南造千鹤,陈默旋即迈步出门,如离弦之箭般来到张婉茹的实验室。张婉茹的白大褂,仿佛永远散发着紫罗兰与乙醚交织的独特气息,袖口绣着的圣玛利亚女中校徽,宛如在显微镜下投射出的细碎光影,如梦似幻。她手持止血钳夹起培养皿时,琼脂上的菌斑恰似沿着《满江红》的绣纹肆意蔓延,那是林蝶衣留给她的最后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