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从四马路当铺后门闪出时，晨雾正漫过外滩海关大楼。他换上备用的藏青长衫，将沾血的西装塞进黄包车夫的邮袋——里面早备好半斤吴淞口鱼市特供的腥臭带鱼。

"陈先生今日这么早？"《申报》门房老张接过他递的蟹壳黄烧饼。陈默指间夹着油墨未干的校样："赶慈善晚宴的稿子，昨夜在排字房熬通宵。"他袖口露出的手腕缠着纱布，谎称被老王的热铅字烫伤。

排字房内，老王正将"亨得利大火"的铅字倒模。陈默抓起错版的"电路老化"标题，红笔圈出"化"字："这个字要改成立刀旁。"老王浑浊的眼珠微动——这是在说暗桩已除。

南造千鹤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摊开的《亨得利钟表行事故调查报告》泛着尸检房的福尔马林味。她戴着白手套的指尖抚过烧焦的齿轮碎片，突然用镊子夹起半块未熔化的瑞士擒纵轮——本该在1936年就停产的型号，此刻却带着新鲜润滑油痕迹。

"山本君后颈的压痕。"她将放大镜推向副官，"三棱柱状灼伤，宽1.2厘米——这是亨得利特制钟表工具箱的锁扣形状。"火光中，她眼前浮现一个人影用工具箱砸击山本后脑的画面，工具箱侧面的"光绪十九年"铭文在山本皮肤上烙出反向阴文。

宪兵队法医课长递上尸检照片："钱伯安尸体喉部软骨粉碎性骨折，这是生前遭钢丝绞杀的典型特征。但火灾现场发现的钢丝..."他指着照片里熔断的钨丝残片，"熔点高达3400℃，普通火灾根本无法熔化。"

南造千鹤突然掀开保险箱残骸模型："看这里！"她用钢笔尖戳着烧变形的锁芯，"三重防盗机关完好无损，说明有人在火灾前就破解了密码。而军统去年劫持过瑞士钟表协会的工程师。"

技术课少佐捧着灰烬分析报告疾步而入："火灾残留物检出硝酸钾成分，浓度高达37%！"他展开亨得利百年账本的残页，"这些宣纸的竹纤维结构显示，它们被浸泡过军用级助燃剂——支那游击队上月在吴淞口劫掠过我们的化工船。"

南造千鹤突然抓起山本的焦黑怀表，逆时针拧动发条。当指针倒转至4:15，表壳突然弹开暗格——本该存放杉计划布防图的位置，此刻塞着半片《申报》残页，油墨字迹在放大镜下显出"仁丹广告"的排版错误。

"这是军统的铅字暗码！"她将残页拍在榻榻米上，""仁"字右侧的竖笔比标准铅字短0.3毫米，对应的正是吴淞口第三炮台坐标！"

钟表专家捧着座钟残骸进来时，南造千鹤正在用紫外线灯扫描工具台。"这些瑞士锉刀的使用痕迹..."专家指着显微镜照片，"刃口残留的金属碎屑显示，有人在爆炸前三小时加工过东芝T-34合金——这种材料只用于帝国海军舰载钟表！"

她突然抓起烧变形的布谷鸟钟："鸣叫装置被人为改装过！"刀刃般的指甲撬开乌木底座，"原本该是铜质音簧的位置，换成了美制SCR-300军用电台零件——这是戴笠去年通过怡和洋行走私的物资！"

当法医送来山本副官的齿模比对报告时，南造千鹤正用红笔在地图上画圈。"山本君下颌第三臼齿的咬合面，"法医指着X光片，"残留着浪琴表特有的镍铬合金碎屑——这说明他死前曾咬住某人的怀表链！"

南造千鹤猛然掀翻茶具，青瓷碎片在《申报》慈善晚宴报道上拼出裂痕："立刻核对所有参会人员的牙医记录！特别是..."她的指甲戳穿林蝶衣的照片，"这个支那舞女上周刚镶过白金牙冠！"

午夜的特高课地下室，南造千鹤将亨得利的百年自鸣钟残骸接入电路。当逆时针电流通过机芯时，烧焦的钟摆突然疯狂摆动，在水泥墙投下血影般的轨迹——这正是陈默故意留下的挑衅：用军统改装过的机芯，在特高课总部重演案发时刻的死亡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