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唢呐声撕开黄昏时,林秋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棺材漆面上蠕动。九口描金棺椁的抬杠人脖颈后都纹着青铜蝉,他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敲出子宫胎动的节奏。引魂幡无风自动,血绸女婴的画像突然扭头看向林秋,嘴角咧到耳根处露出九枚棺钉似的牙齿。
"生人退散!"为首的撒纸钱婆子甩出把灰白胎发,那些发丝落地就长成惨白的荆棘。林秋后退半步,玉化的脚踝却陷进青石板里——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半透明的胎膜,地下九丈深处蜷缩着个巨大的青铜胚胎。
棺材板突然同时炸裂,血绸如巨蟒出洞缠住林秋的四肢。他挣扎时扯断的绸缎碎末在空中凝成婴儿手掌,啪啪拍打着他的太阳穴。最中间那口棺材里飘出件绣满乳牙的襁褓,裹着截正在融化的脐带。
"时辰到了......"撒纸钱婆子的声音变成二十年前接生婆的腔调。林秋胸口的青铜心脏突然暴起青筋,那些血管钻出皮肤扎进襁褓,从布料里拽出个浑身长满嘴的女婴。她的每张嘴都在哭,不同音调的啼哭在暮色里织成张音网。
林秋的玉化皮肤开始龟裂,裂缝里渗出混着青铜沙的胎血。女婴的哭声突然同步,音波震碎了沿途的槐树,树心里滚出无数青铜铸造的胎盘。这些胎盘自动开裂,伸出沾满胎脂的小手抓住林秋的脚踝。
"哥......哥......"九百个声音叠唱出这个称谓时,林秋后颈的蝉形胎记突然振翅。剧痛中,他看见自己出生时的记忆被重新拼接——产房梁柱上其实挂满青铜铃铛,母亲难产咽气前,接生婆将双胞胎中的女婴塞进了铃铛里的须弥空间。
血绸突然收紧,将林秋拽向悬浮空中的女婴。在即将相撞的刹那,女婴身上的嘴同时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青铜乳牙。林秋的瞳孔映出那些牙齿上篆刻的《林氏族谱》,最末一行赫然写着:"崇祯七年借命术成,饲魂窟主林秋。"
地底传来镜面破碎声,王瘸子的槐木拐杖破土而出,杖头雕刻的饕餮吞下三张啼哭的嘴。女婴发出愤怒的尖啸,血绸裹着林秋砸向地面。玉化的后背撞碎胎膜地表的瞬间,他坠入了饲魂窟更深层的血髓渊。
这里没有棺材也没有锁链,只有无数悬浮的青铜子宫。每个子宫都连着血管般的青铜管,管道中流淌着混入魂血的胎液。林秋在下坠途中撞破七层胎膜,每穿过一层,就有具和他容貌相似的干尸伸手拽他的头发。
终于跌进渊底时,他发现自己坐在由九百个头骨垒成的祭坛上。坛中央插着把青铜剪刀,刃口残留着二十年前剪断的脐带血痂。女婴的啼哭从四面八方涌来,祭坛开始顺时针旋转,骨缝里渗出带着奶腥味的血泉。
林秋的玉化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起青铜剪刀,狠狠扎向自己心口。刀刃刺入青铜心脏的瞬间,渊顶降下血雨,每滴雨珠里都裹着个尖叫的婴灵。剪刀自动旋拧,从他心脏里扯出九条沾满胎脂的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