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底阴影处，林瑞萨转身时，看见少年正用脸颊轻蹭玩偶头顶。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想起幼兽依偎母兽的姿态。

远处废墟间，熵浊的嘶鸣如同坏掉的老旧收音机杂音。

"往东走。"林瑞萨指向天际线处隐约的轮廓，"那里有栋玻璃还没碎完的大楼，能住下。"他故意留出半步距离，让少年自己选择是否跟上。

月光下，两串脚印一深一浅地延伸向黑暗。

较大的那个时不时停下来，等较小的那个把玩偶换个更舒服的姿势抱好。

在他们身后，通讯塔的影子渐渐被晨雾吞没，而团团那只完好的玻璃眼珠，始终反射着微弱的晨光。

走了一段时间，林瑞萨思考好了，他转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阿泽，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阿泽的身体微微一僵，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但最终，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悲伤：“有，原本我们按计划撤退，但因为熵浊侵蚀，许多人都变成了熵浊兽。我就是在过程中被袭击，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面前突然带上了面具，我抱着的熊猫玩偶也不知道为什么活了过来，身体好像还更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满是痛苦：“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愤怒让我杀尽周围尽数熵浊兽，直到场上还留下几位大人，十几位小孩。我们原本打算原地等待支援，但碍于熵浊兽太多，熵浊潮汐也朝着逼近，不得不离开，躲在众多建筑之中。之后熵浊潮汐褪去，我们也打算回去等待支援，但不知道为什么，潮汐又汹涌而来，我因此失去了米小茜…… 她是我的女朋友。从那之后，这些人便是我支撑下来的动力。而超市还没撤走的物资也足够我们使用好几年。只是，只要到达边缘地带，熵浊的侵蚀往往是最严重的，相比之下，这里还比较平静。”

林瑞萨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满是同情和理解。

“所以，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吗？”

“没那么夸张…大概就六年吧…”

“六年？”

“嗯。”

“这么多年政府都没能对梅州境内展开支援吗？”

“我不知道…这里的网络与外界断开，很多生活上的琐事都变得麻烦，好在我们习惯了。”

林瑞萨的喉结轻轻滚动，夜风裹挟着远处熵浊兽的嘶吼声，在耳边盘旋。

他斟酌着开口："阿泽，你们现在躲在哪里？"

话音突然顿住——少年怀中的团团突然颤动起来。

阿泽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团团歪斜的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指了指大商场的方向便能认出，那就是七年前被银浊侵蚀的地方…

话没说完，林瑞萨手腕上的纹路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

阿泽吓得后退两步，团团里的填充物扑簌簌掉了一地。

"别怕！"林瑞萨赶紧捂住手腕，那些金紫色的纹路还在不安分地扭动，"不会伤人的。"

他的目光落在阿泽脚踝新结的痂上，突然想起少年刚才说的"边缘地带侵蚀严重"，心里猛地一沉。

出乎意料的是，阿泽反而凑近了些。

温热的呼吸透过面具，轻轻拂过林瑞萨的手背："你也被侵蚀了？"没等他回答，少年就拽起他的袖口，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些发光的纹路，"和我觉醒的时候好像......不过你好像很痛苦，那时候的我也一样..."

林瑞萨压下心头的惊讶，摊开手掌："那个停车场，剩下的通风口是朝哪边的？"

"西北。"阿泽突然开口，指甲不自觉地抠进团团褪色的绒毛里，"那边有个旧配电室，我们用电缆做了电网。但上周熵浊潮汐来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被风吹散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