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人上月找到这里。"周宽世靴底碾过腰牌,"现在他们的眼珠泡在景德镇的釉料缸里。"
矿洞最深处,三百口坩埚同时喷吐蓝焰。胡雪岩跟随周宽世穿过热浪,看见熔化的金液正注入刻有"咸丰元宝"的模子,但模具内侧分明藏着细若蚊足的"湘"字暗纹。
"自安庆大捷后,圣上连发七道密旨要裁撤湘军。"周宽世将一锭新铸的黄金抛进淬火池,"等天京陷落,我等便是朝廷的俎上肉。"
胡雪岩的指尖抚过铸金的模具。他忽然明白这些黄金的用途,不是贿赂京官,而是要重建一套脱离户部的军饷体系。
当湘军将士的饷银本身就成为硬通货时,即便朝廷断粮,军队依然能靠武力维系金融信用。
"将军需要钱庄。"他转身时,袖中滑落半截炭笔,"不是替您藏钱,而是让这些黄金活起来。"
周宽世猛地揪住他的衣领,蟒袍上的金线勒进指节:"说清楚!"
"湘军现在有十三万将士,若每人月饷二两,全年需三百一十二万两。"
胡雪岩在岩壁上疾书,炭笔刮下簌簌金粉,"但若发饷用特制银票,实际只需备三成现银。"
他画出个三角图案:"钱庄做汇兑,药铺控疫病,丝路通洋商,三足撑起湘军命脉。"
矿洞突然寂静,唯有金液沸腾声如暗潮。
周宽世眼里跳动着熔金般的光,他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岩壁算式上:"三个月,我要湘军饷银翻三倍。"
七日后,南昌城"广济堂"药铺后院。
胡雪岩掀开棺材盖板,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吉字营的制式腰刀。
药铺掌柜,实为湘军老哨官,正往刀身上涂抹尸油:"照您的吩咐,从湖南运来的五百口棺材都改成了夹层镖箱。"
"第一批金锭走漕运太显眼。"胡雪岩将染疫死者衣物塞进棺材缝隙,"唯有送葬队伍能畅通无阻。"
他想起周宽世提供的"囚犯",实为太平军战俘,这些人将扮作染疫家属,押送着藏金的棺椁奔赴各省钱庄。
暮色降临时,二十辆灵车悄悄出城。胡雪岩站在城楼上,看见每口棺材底部都渗出金粉,在官道上拖曳出若有若无的细线。
这些金线最终将编织成覆盖九省的金融罗网。
次月,上海租界"怡和洋行"地窖。
"这是你要的东印度公司汇票。"英国买办擦拭着单片眼镜,"但周将军必须保证生丝专供。"
胡雪岩笑而不语,抬手掀开丝绒帷幕,三百名湘军死士正将生丝捆扎成军火形状,每匹生丝里都裹着黄金打造的枪管零件。
最惊险的是钱庄布局。胡雪岩在宁波港设立"阜康分号"当日,李鸿章幕僚突然到访。当对方查验库银时,胡雪岩打开的全是表面镀银的铅锭。
真正的黄金正藏在水下,三十艘渔船拖着密封铁箱,沿着运河缓缓驶向内陆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