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飞檐时,林小跳的布鞋尖已经蹭上了宫殿青石板。
"这瓦当纹路......"她踮脚摸了摸斑驳的檐角,指尖沾了层灰,"跟日记本里画的分毫不差。"
陆九霄抽出腰间佩刀挑开挡路的野藤,刀刃划过之处簌簌落着陈年蛛网:"小心台阶。"他话音刚落,苏媚娘的绣花鞋就精准踩中块松动的青石板——"咔"一声,石板下竟传来空洞的回响。
"哟,这地底下怕不是藏着酒窖?"霍无赖飘过去凑趣,鬼气带得头顶悬着的褪色灯笼晃了晃,"当年我在长安街醉仙楼,也踩过这么块石板,底下埋着三坛二十年的女儿红......"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苏媚娘甩了甩帕子,"我家祖奶奶说,您老当年在捉妖司当差时,可是连酒坛都能看成妖的主儿。"
林小跳憋着笑拽住霍无赖的鬼气:"祖宗,先办正事儿。"她指了指正厅中央那面蒙着红绸的屏风,"日记本里说,霓裳羽衣舞的秘密在"月照影成双"的地方。
这屏风上的云纹,跟太奶奶画的分毫不差。"
霍无赖的鬼身突然泛起微光。
他飘到屏风前,指尖虚虚拂过红绸,像在触碰什么看不见的记忆:"小跳,我......我好像记起点什么。"他声音发颤,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油滑,"当年我娘总说,霍家的骨血里刻着半支霓裳羽衣舞,跳完能破......能破什么来着?"
"破咒?"林小跳眼睛骤亮,"太奶奶的日记里提过,霍家千年诅咒跟这支舞有关!"
话音未落,霍无赖的鬼身突然凝实了几分。
他抬手理了理并不存在的广袖,脚尖点地旋了个圈——这动作虽生涩,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古意,像被岁月泡软的玉,又温又沉。
"对!
就是这样!"林小跳攥紧袖口,"太奶奶画过这个姿势,是"流云步"!"
苏媚娘掏出个铜镜子照着屏风倒影:"屏风上的云纹动了!"
果然,随着霍无赖的舞步,屏风上的云纹竟像活了似的,顺着他的动作游走。
陆九霄的佩刀突然嗡鸣,刀鞘上的镇妖纹泛起金光——这是有大妖或重咒即将显形的征兆。
可就在众人屏息之际,霍无赖的脚步突然乱了。
他转着转着,胳膊肘差点戳到房梁,接着竟哼起了跑调的《采莲曲》:"采莲南塘秋——哎这节奏不对啊?"
"祖宗你清醒点!"林小跳急得跺脚。
"我也不想啊!"霍无赖的鬼发都炸了毛,"刚记起前半句,后半截突然窜进来段戏文——不对,这是上个月在茶楼听的说书人唱的?"他越说越乱,最后竟跳起了歪歪扭扭的现代舞,胳膊抡得像风车,"哎哎哎这动作我熟!
前日见茶楼下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扭秧歌,就这么晃的!"
"噗——"苏媚娘没忍住笑出声,"霍小爷,您这是跳霓裳羽衣舞,还是跳《最炫民族风》?"
陆九霄绷着的脸也裂开道缝:"......像被雷劈的纸人。"
"祖宗我错了!"霍无赖急得直转圈,鬼气都泛成了淡紫色,"许是魂魄太弱,记忆混了层!"
"混你个大头鬼!"
一声炸雷似的喝骂从殿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个穿墨绿缠枝纹裙的妇人正扶着门框喘气,鬓角的珍珠簪子颤得厉害。
她面容与霍无赖有三分相似,眼角眉梢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狠劲——正是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