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韩大军似汹涌的黑色洪流,裹挟着滚滚黄尘,气势汹汹地兵临西安平城下。天边晚霞仿若被炼狱之火点燃,将层层厚重云层,渲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海之色。金奇正身披泛着幽光的玄铁锁子甲,每一片甲叶在余晖轻抚下,都闪烁着冷峻而深邃的光芒,无声诉说着往昔金戈铁马、生死相搏的征战岁月。他胯下枣红马,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迈着优雅细碎的步伐,沉稳行至阵前。金奇正仰头望向高耸城头,猎猎飘扬的大楚战旗,在狂风中肆意翻卷,宣告着大楚的无上威严。旗杆上青铜凤首,在落日映照下,恰似一只蓄势待发、即将翱翔天际的神鸟,昂首嘶鸣,身姿傲然,气势雄浑。金奇正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心中如打翻五味瓶,各种复杂情绪翻涌难平。他既为即将爆发的残酷战事深感忧虑,担忧无数鲜活生命将在战火中消逝;又暗自期许,能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中,寻得和平解决争端的转机。
“镇北侯!” 金奇正深吸一口气,似要将全部勇气与决心融入其中,随后缓缓摘下头盔,露出那张饱经岁月沧桑、刻满风霜,却依旧难掩儒雅的面容。他声如洪钟,裹挟着无尽力量,朝着城头高声喊道:“我三韩与大楚,追根溯源,本无宿世深仇。此番无端兵戎相见,不过是些许误会所致。将军饱读《春秋》,熟知古今大义,当知‘化干戈为玉帛’乃千古至理。若大楚皇帝陛下能修书一封,给我王一个体面台阶下,我金奇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即刻撤军回国,归国后定全力劝谏国王,让这场无谓纷争就此止息!”
城头的燕凛闻言,下意识抬手,轻轻按住腰间微微发烫的燧发枪,枪身似还留存着方才精心擦拭的丝丝余温。他身上玄色披风,在呼啸风中猎猎作响,仿若一面飘扬的黑色战旗,尽显飒爽英姿。燕凛眯起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眼睛,将金奇正从头顶到脚底细细打量一番,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其身体,洞悉内心每一丝想法。忽而,燕凛嘴角上扬,展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金将军对中原文化的深厚造诣,本侯早有耳闻,如雷贯耳。只是这致歉之事,关乎大楚国体尊严,岂容轻易应允?依本侯愚见,将军不如顺应天下大势,弃暗投明,归降我大楚。我大楚正值蓬勃发展,正缺金将军这般德才兼备之人,若将军肯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何苦为那昏聩国王陪葬?”
金奇正神色瞬间一凛,整个人如一座巍峨耸立、不可撼动的雕像,浑身散发着坚定如磐石的气息。他抱拳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恰似冬日里覆盖薄霜的石子。他郑重说道:“侯爷谬赞。奇正虽对中原文化心驰神往,倾慕已久,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为人臣子本分。昔日豫让为报智伯知遇之恩,不惜漆身吞炭,那般忠义之举流传千古;今奇正深受我王厚恩,纵使粉身碎骨,也绝无背主求荣之理!”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之际,一旁的朴步仁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躁动与贪婪。他猛地抬起一脚,重重踢在马腹上,胯下青骢马吃痛,长嘶一声,那嘶鸣声仿若划破长空的利剑,随后如离弦之箭般风驰电掣冲出队列。朴步仁手中镶金长剑,在夕阳热烈映照下,划出一道极为刺眼的弧光,恰似一道金色闪电,夺目且危险。“金奇正!少在这儿假惺惺装仁假义!分明是你胆小怕事,还拿大道理压我们!我辰韩儿郎,个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岂会惧怕这区区西安平城?” 说着,他迅速转头,对着身后士卒挥舞长剑,高声怒喝,那声音仿若洪钟鸣响,震得周围空气都剧烈震颤:“弟兄们,鼓足勇气,冲进城去,城中金银财宝任你们拿,花魁美人随你们挑!”
李正利也不甘示弱,他那肥硕身躯在马背上晃荡,活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每一下晃动都似要将战马压垮。他嘴里镶金犬齿,在阳光照耀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凶光,宛如恶狼露出的獠牙,散发着贪婪与残暴气息。“朴将军所言极是!等打下这城,我定要把楚人最漂亮、最华丽的绸缎统统披在身上,好好显摆显摆!” 他话音刚落,身后弁韩军顿时爆发出一阵粗野狂放的哄笑,声浪如汹涌澎湃的波涛,一波接着一波,惊起城头栖息的一群乌鸦。乌鸦们扑腾着翅膀,在天空中慌乱盘旋,发出阵阵凄厉哀怨的叫声,仿若在为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哀悼。
金奇正急得面红耳赤,恰似熟透的番茄,红得几欲滴血。他猛地调转马头,动作迅猛坚决,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瞬间横在两军之间。“二位将军!如此盲目冒进,只会白白葬送将士性命!大楚的火器……”
“火器又能怎样?” 朴步仁冷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不屑与傲慢,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被他放在眼里。他用剑尖轻轻挑起金奇正的披风下摆,动作轻佻又挑衅,仿佛在故意激怒一头沉睡的雄狮。“不过是些唬人的小玩意儿罢了!金将军若不敢战,就带着你那些胆小如鼠的孬种兵躲在后面去吧!” 说罢,他狠狠一夹马腹,青骢马吃痛不已,撒开四蹄,如一道黑色闪电,率领辰韩军如汹涌潮水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城墙疯狂涌去。李正利见状,也急忙挥舞令旗,令旗在狂风中呼呼作响,好似在催促士兵们加速送死。弁韩军紧跟其后,三万士兵的脚步声整齐沉重,仿若战鼓擂动,震得地面簌簌落土,大地似都在这股强大力量下痛苦颤抖、呻吟。
西安平城头,大楚士兵们早已严阵以待,身姿挺拔,眼神坚毅,宛如一群蓄势待发、即将出击扑食的猛虎。年轻火铳手王二狗,睁着一双灵动透着机灵劲儿的眼睛,望着三韩军队那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皮甲,以及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长矛,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校尉,脸上带着一丝俏皮戏谑的笑容,说道:“头儿,您瞧瞧,这哪像正规军队啊?我看倒像一群上山抢粮的土匪,毫无章法可言!”
校尉老周一听,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那眼神仿若要吃人。他一把夺过王二狗手里的火铳,作势要狠狠砸他脑袋,嘴里骂道:“小兔崽子!早知道你这么嘴欠,当初就该把你塞回你娘肚子里回炉再造!赶紧给老子检查火药,千万别掉链子,坏了大事!” 可老周自己也憋不住笑,肩膀一抽一抽的,差点把嘴里咬着的草杆喷出去,脸上浓密的胡茬也跟着抖动,尽显滑稽之态。
参谋赵文远站在一旁,身着长袍,悠闲摇着羽扇,摇头晃脑,一副文人雅士做派。他说道:“吾本以为三韩五万大军,必是精兵强将,实力不容小觑,不想今日一见,竟是这般狼狈模样,早知如此,我等又何须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 话音刚落,旁边旗牌官正端着茶水往嘴里送,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全喷在了赵文远崭新的官服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赵文远的官服瞬间变得湿漉漉,紧紧贴在身上,模样狼狈不堪,引得周围众人一阵哄笑。
燕凛看着城下乱糟糟、毫无纪律的三韩军队,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用力拉扯他的神经,令他头疼不已。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束带,试图让自己呼吸顺畅些,嘴里嘟囔道:“本侯调了两万大军,还把家底儿的火器全搬出来了,合着是来这儿看猴戏呢?这三韩军队,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时,燕凛的小舅子吕战,迈着轻快得有些夸张的步伐,满脸笑意地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狡黠促狭的笑容,故意把嗓门提得老高,说道:“姐夫啊,我看您这未雨绸缪的本事,都快赶上江湖神算了,怕是能去咸阳街头摆个卦摊儿了!您瞧瞧人家三韩军队这装备,估计连咱们蓟城的叫花子都比不上,您倒好,搞得跟要迎击百万雄师似的,这阵仗摆得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