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联邦·国会大厦
晨光透过穹顶玻璃泻下,照在那张深色柚木长桌上,像审判席上不近人情的光。空气沉闷得几乎凝固,仿佛整座建筑都屏住了呼吸。
议会大厅静如墓室,政务部长陈韦林站在发言席前,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又放开。他手中的演讲稿早已失去意义,他很清楚,今天不再需要纸上的措辞。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厅内每一个冷眼或期待的注视,嗓音平静,却不容打断:“东宁联邦的民主改革,不是政治筹码,是我们曾向人民许下的承诺。”
短短一句话,在空间中划出一道裂缝,整个大厅陷入短暂而彻底的沉寂。稳进联盟的保守派脸色剧变,有人皱眉,有人低声交头接耳,甚至有人放下笔,像放下了一份彻底作废的预算案。
两大改革派复策同盟与民衡团的议员们微微抬起头,眼中充满冷静的期待,也有几人的嘴角浮现出讽刺而克制的笑意。
陈韦林没有停顿,他知道,沉默才是权力最危险的回应:“如果我们继续用僵化制度对抗时代变革,如果我们忘记了统治的合法性源自哪里,稳进联盟将失去的不只是选票,是整个国家的根基。”
他的话语冷静如手术刀,划开的不只是空气,更是这个体制最怕触碰的器官。
长桌另一端,总理李志恒缓缓抬头,声音极轻,却带着锈铁般的危险光泽:“陈部长,你这是在声明你站在改革派一边?”
那语气温和,却像是一种暗杀前的安抚。空气仿佛被抽离,只剩下众人目光中无法隐藏的惊愕与紧张。
陈韦林没有回避,他目光沉稳地迎上总理的注视:“不。我站在东宁人民这一边。”
那一刻,像一记落雷击穿建筑的中心。稳进联盟阵营中,椅背发出轻微的震颤声,有人移开视线,有人皱起眉头,有人重新握紧拳头。改革派议员的眼中则亮起一种异样的光。
这一刻,陈韦林知道自己已经越线,且没有退路。会后,他缓缓走出大厅,步伐不疾不徐。但他知道,自己走出的是整部政权机器的结构体。走廊如审讯室的通道,每一步都是剥离。他敏锐地感觉到空气变冷了,目光变稀了。
稳进联盟的议员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像闪避传染病那样偏开眼神与步伐。他们的沉默不是愤怒,而是划清界限。
一位昔日曾并肩作战的部长走过来,嘴唇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离开。那一记点头,像一纸未公开的处分通知——他已不再属于这套系统。
站在电梯前,陈韦林的秘书站在他身侧低声说:“陈部长……我们可能需要减少公开会面。”她的语调很轻,像临别赠语。
“只是暂时的……等风头过了。”她的眼神闪烁,声音低至几不可闻。
陈韦林看了她一眼,眼中无怒无怨:“风头过了?”他轻轻笑了一声,眼中无光,像一个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参与者,而是靶标。
她在怕他,怕他的立场,怕他成为被清算的下一个名字。他没有怪她,因为他自己也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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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理府会议室的灯光冷白得近乎残忍,像医院手术台上方的灯,无意审美,只求清晰。墙上悬挂着国徽,铜质纹理在灯下泛着无声的光,那是国家意志的凝视。
李志恒坐在主位,目光如一口锁紧的保险柜:“党内改革派,已经成了极大隐患。”
这句话落下时,仿佛整个房间的温度同时下降了三度。
副总理陈国峰猛地坐直,语气如石落水面:“陈韦林太危险了。他公然在国会挑战稳进联盟的核心。”
内政部长推了推眼镜,冷冷道:“如果再放任,他会撕裂我们的基本盘。现在市场和媒体都在看稳进联盟是否正在瓦解。”
国防部长接过话,语气低沉直接,如发令枪:“我们不能再容忍。必须让他选边站,否则就剔除。”
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总理李志恒身上。他十指交叠,靠坐在椅背,语气平静得像已签署的命令:“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自己选。”
这是体制最后的怜悯。
政务部办公室窗帘未拉,夜色映在落地玻璃上,映出陈韦林独坐一隅的影子。他合上文件,手指微颤,脸上却毫无波动。
“陈部长,总理要见您。”助理的语气保持一贯的礼貌,唯独眼神躲闪,那是不敢直视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