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璃的布鞋底碾碎青砖缝隙里的冰晶,身后拱门坍缩成飘散的水泥粉末。
工作室重归寂静的刹那,那些曾被停摆的座钟竟同时敲响正午十二下。
周永年佝偻的脊背在声波里挺直,浑浊瞳孔泛起三十岁时的清亮,他沾着铅笔灰的手指划过沙盘边缘,整座城市模型开始分泌淡青色黏液。
";这是1998年文化宫重建方案。";老建筑师掀开蒙在墙面的亚麻布,八千张硫酸纸如鳞片剥落,露出嵌在混凝土墙里的榫卯结构设计图。
毛璃耳后某块骨头突然发烫——图纸每道墨线都在呼吸,斗拱与飞檐的交接处浮动着磷火,那些本该僵死的建筑数据此刻正顺着她的视网膜神经重组为立体影像。
她看见穿旗袍的妇人倚着铸铁栏杆读报,报童的单车铃铛撞碎梧桐树影,而所有人物剪影最终都流向图纸中央的钟楼。
那里藏着枚用营造尺规绘制的眼睛,瞳孔位置标注着周永年独创的抗震系数计算公式。
";您把整座城的记忆砌进了承重墙。";毛璃的声线裹着颤音,袖中许愿笺突然渗出朱砂色。
图纸右下角的时间落款正在融化,1998年4月17日的字样化作血珠滚落,在触地瞬间凝结成玻璃弹珠——正是当年执念收容站孩子们最爱的玩具。
刘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在渗血。
毛璃凝视着建筑公司递来的修改方案,A3图纸上的文化长廊已被切割成商业综合体。
她指甲轻叩效果图里突兀的玻璃幕墙,六只误闯会议室的蜻蜓突然撞向那个位置,虫翼在虚拟坐标处灼烧出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