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慧在我怀里不哭不闹,只是好奇地盯着我的脸看。她的眼睛像极了佳林。但眼神却莫名让我想起慧觉师父——那种超乎年龄的平静。
月子期间,念慧简直是个天使宝宝。吃饱就睡,睡醒就吃,夜里从不哭闹。佳林恢复得很快,气色一天比一天好。沐阳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冲回家抱女儿,连小孙子都吃醋了,嚷嚷着"爸爸只喜欢妹妹"。
我按照中国传统,每天给佳林炖汤补身子。当归鸡汤、猪脚姜、红枣枸杞粥...厨房里总是飘着草药的香气。有时候佳林会靠在门框上看我忙碌,突然说:"妈,您还记得我坐儿子月子时,我妈非要给我喝她熬的十全大补汤吗?那时候我还嫌太苦..."
她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淡淡的怀念。我知道,有些心结正在慢慢解开。
满月宴那天,佳林给念慧穿上慧觉师父寄来的那件绣花连体衣。小家伙难得地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沐阳拍了一堆照片,说要发给"外婆"看。
晚上哄睡孩子后,佳林突然对我说。
妈!"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视频看看念慧?
我心头一暖,立刻拿出手机。视频接通后,慧觉师父正在做晚课,背景是熟悉的经堂。
"佳林想让你看看念慧。"我直截了当地说。
慧觉师父明显怔住了,手中的佛珠停在半空。过了很久,她才微微点头:"好。"
我把手机递给佳林。母女俩隔着屏幕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是佳林打破沉默,把镜头转向婴儿床:"她叫念慧,很乖,几乎不哭。"
慧觉师父的眼中泛起泪光。她凑近屏幕,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念慧恰在此时醒来,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突然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
"她...她笑了!"佳林惊喜地说,"妈,她认出您了!"
这一声"妈"让慧觉师父的眼泪终于落下。她颤抖着手触摸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摸到外孙女的小脸。
"像你...小时候..."她哽咽着说。
视频结束后,佳林久久地坐在婴儿床边,轻轻摇晃着摇篮。月光透过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妈,"她突然说,"我想带孩子们回国看看。"
我心头一跳:"什么时候?"
"等念慧再大一点..."佳林的声音很轻,"我想让她...见见外婆。"
三个月后,我告别了澳洲的家人们。临行前夜,佳林抱着念慧来到我房间。
"妈,真的不再住段时间吗?"她不舍地问,"沐阳说可以给您办移民..."
我摇摇头,我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想趁现在把身后事安排好。我回去就准备把沐阳的爸爸重新安置到寺院后山的福寿堂。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了。
听到这些,佳林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妈!您别这么说..."
"傻孩子,"我笑着擦去她的泪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妈妈不是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回北京的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海。十六个小时的航程,我竟一点不觉得疲惫。脑海中回放着这半年的点点滴滴——念慧的第一个微笑,小孙子学会骑自行车时的欢呼,佳林和慧觉师父视频时泛红的眼眶...
回到北京后,我没有在市区做闲暇的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存放余明骨灰的地方。把他带了出来。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养老院。
养老院的山还是那么青,水还是那么绿。慧觉师父在寺门口等我,灰色的僧袍被山风吹得微微飘动。
"回来了?
"她接过我的行李。
"嗯,回来了。"
我拍拍怀里的骨灰盒,"老余也回来了。
第二天,寺院的大师父为余明做了场简单的法事。他的骨灰安放在寺院后山的福寿堂,那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座山城。我选了最上层的一个格子,这样他就能永远看着这片守护了我们半生的土地。
"不后悔吗?"回去的路上,慧觉师父突然问,"没留在孩子们身边。"
我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那里有几只飞鸟正掠过夕阳:"孩子是风筝,父母是线。线太紧会断,太松会丢。最好的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
慧觉师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