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婆子赶紧下车进了屋，这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了。

建国也没招呼姜殿武进屋，姜殿武也没打算进屋，人家生孩子，一个大男人进来干啥，也帮不上忙，就自顾自的赶车回去了。

建国进了屋一看，娘她们三个人坐在南炕上。王婶已经把帽子和头巾子摘下来，放在炕沿上，然后把手伸在火盆边烤着。再往北炕上看，玉君躺在那里直哼唧。

大饼子吃了一半，碗就放在炕沿边上，没人收拾。那两包借回来的东西也没有打开，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建国的火一下子压不住了，他也顾不上丢不丢人，直接大声地骂起来：“你们还是不是人，玉君马上就要生了，你们就在这看热闹，我告诉你们，今天玉君跟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菜刀一个，咱们谁都别活。”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连玉君也停止了呻吟。

老王婆子忙打哈哈道：“可说是呢，都是一家人，闹啥闹，建国，你快消消气儿吧，来我看看，都准备了些啥。”

老王婆子便到了北炕，先把幔子拉了起来。又把包棱打开，皱了皱眉头。

这老高家真不是玩意儿，全都是别人家剩的、旧的，一块新的布也没有，将就着用吧。老高家在全屯子是出了名的，这样也正常。

王婆子冲外面喊：“桂兰，你快去烧锅开水去。”便坐在北炕上开始搓手，想让手更热乎一点。

刚从外面进来，手是冰凉冰凉的，虽然就着火盆烤了烤，可也还是凉的。用脸试了试不太行，还有些凉，就又伸到炕头的被底下捂了一会儿，又试了试，这回还可以，就伸进玉君的衣服里，从外面摸了摸，胎位还行。应该是头朝下，不出问题的话能好生。就先把玉君的棉裤脱了下来，把炕头的被扯过来盖上。

桂兰让建国一顿吓唬，乖乖地去烧水了，建国就把需要的东西准备了一下，剪子，铜盆（就是一个稍微干净一些的脸盆，来人时用的），一大沓子的烧纸。

又把以前存的蜡能点上都点上了，北炕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不一会儿，玉君感觉到阵痛上来了，就又哼哼起来。

老王婆子说：“玉君啊，忍不住就喊吧，喊两声能疼得轻点儿。”

玉君也不回答，也没喊，还是一声一声地哼唧。估计她都没有听见别人的说话，人在特别难受的时候，听力也是减弱了的。

老王婆子过一会就洗洗手往玉君的腚眼里伸一下，然后说开几指。

这个过程是非常漫长的，骨盆要一点一点的裂开。这个过程也是痛苦的，这对于第一次生产的玉君来说简直是要命，她已经近乎于昏厥了。开的指越多，越觉得疼。开的指越多，离生下来也不远了。屁股下的烧纸已经让血水浸透了好几沓子。好在农村不缺这玩意儿，着急不够了，谁家都有。

玉君感觉胯骨就像砍猪肉那样，被使劲地往外掰开，自己像是案板上的死猪，区别就是疼，也就是疼，感觉自己还活着。

“开九指了，桂兰，开水多烧点儿，快给我打一盆来。”

建国就外地下屋里来回跑，递东西、端水、地上都拉拉湿了，又撮了一些灰垫上。

小脚的娘和大爷也没法睡觉，就坐在南炕上看着。

老王婆子告诉玉君：“大口喘气，喘一口气，往下使一点劲儿。”

她也配合着从肚子外面往下推，不时地贴在肚皮上听，只听得咔嚓一声，就说：“开十指，快点儿，开水。”

她把剪子在开水里蘸了几下，用破布擦了几回，又喷了些酒放在一边备用，又用胰子把手和胳膊洗了好几遍，开始准备接生，建国赶紧把水倒掉再换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