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强客气了一会儿就带上桂青往回走。

小脚的娘也带上棉帽子出门来送，还掉了几滴眼泪疙瘩。

玉君大着肚子，梅强没让她出来，建国也没让她出来，玉君也没想出去。

桂青的脸色跟娘一样，嘴码子跟娘一样，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跟娘一样，玉君从心底里膈应。

农村人说年节好过，其实就是家里没啥好吃的，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意思。

人家有钱的，过年要从大年二十八蒸年糕，炸油炸糕，又杀猪又做豆腐开始，一直能过到二月二把猪头燎了、炖了、吃完了，才算过完了年。

老高家的年是梅强和桂青把好吃的都拿走，就算过完了的。家里又开始上顿大饼子，下顿大饼子，好在没抱着空碗吃饭，白菜汤、酸菜汤还是有。

刚出正月，玉君就感觉快生了，就让建国赶快准备生孩子的东西，建国哪懂这个，就问娘。

小脚的娘抽着烟袋，呆了半晌才说：“家里没钱，你们用自己的钱买吧。”

玉君一下子就懵了，这摆明了不给么。

“娘，我们还哪有钱了？”

“结婚不都过礼了吗？钱呢？”

“给我爷留了一点儿，剩下的不都让你们给借走了？”

“小养汉老婆，谁借你钱了？你再瞎说，我，我不撕你的嘴，我下地撤你去。”

边说边咬牙切齿的样子，其实她根本咬不到自己的牙，她只是呲着而已。

“天地良心，娘你不能说话口不对心，你今天借几分，明天借几毛的，我们手里哪还有钱了？呜……”玉君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桂兰儿，去，撤她，撤她大嘴巴子，让她号丧。”

桂兰没有动弹，只是看着建国。

建国站在地当间儿，一面是娘，一面是快要生孩子的媳妇儿，狠了狠心说：“娘，你也不能瞅着玉君把孩子生在炕席上吧？我不用跟你要钱，我出去借，你就告诉我都该准备些啥。”

“我不知道，我们那时候就生在炕席上了，你们不也都长这么大么。”

“那我大哥大嫂生孩子，你咋给准备了？”

“小建国，给你脸了是不，你等你大爷回来的，让你大爷削你。”被揭了短的娘恼羞成怒了，尤其是揭她底的是自己的儿子。

“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建国一跺脚出去了。

“小建国，你就等着挨削吧。”小脚的娘冲着屋外喊着。

建国先是去了大哥家，看他们生孩子的包布和小被在不在，借上几个。

这次大嫂竟然还不赖，找了两块红布，给拿了来。

他又去了后院儿老关家看看有没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