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蓝色的小蜡笔,画上一架大飞机,我们的朋友遍天下,五洲四海传友谊!
我用红色的小蜡笔,画上一面大红旗,各族人民大团结,跟着领袖毛主席!
我们都有小蜡笔,天天向上爱学习,学会本领干革命,年纪虽小有志气!”
当唱到金色的小蜡笔时,一个红喷喷脸蛋、两条油亮大长辫子的漂亮小姑娘就举着手里的橙色长蜡笔跑出队列,在空中,划了个大一圈,又两臂举过头顶,表示迎接红太阳后,又在歌声里退回队列。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萧梦迪认出,拿蓝色蜡笔那个耳边两个小鬏鬏的高个子丫头,是自家一排房子的邓玖。
当唱到黑色的小蜡笔时,一个黑瘦脸上涂着红脸蛋的瘦高个男孩子,举着一只长长的黑蜡笔跑出队里,鼓着腮帮子,嘴里发出“嘟嘟嘟、呜呜呜”的火车的声音。
台下的小朋友,开心地给他拍红了小手。前排的高萍骄傲地回头,向身后的预备班同学们说了句:“这是我哥,拿黑蜡笔的是我哥!我哥高泉!”
蓝色的小蜡笔、红色的小蜡笔,也都纷纷出列,在空中画出大飞机、画大红旗!
整个俱乐部,笑声、掌声一片,成了孩子们欢乐的海洋。
“我参观大寨回家乡哎,——回家乡!
说不尽的高兴话心里面装!——心里装!
我到了这样一个好地方,
怎能叫我不歌唱?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亚克西,亚克西,亚克西,亚克西
大寨真是亚克西!
大寨小伙子腰杆子硬,
大寨的姑娘都是铁铁膀!
大寨的老汉都是老愚公…”
“咚哒咚哒!”王老师欢快的手鼓响起时,四个男生冲到舞台中央,载歌载舞着。
舞台上,白文格戴着康雁翎的弟弟米嘎嘎的白花帽,敞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长及腿肚的白底蓝条大褂,搽着两坨红脸蛋,用右大拇指捋着墨汁画的两撇黑胡须,喜气洋洋地领舞领唱,三个群舞的男生在一侧配合着。
预备班的男生们的舞蹈,也赢得了台下孩子们的掌声和笑声。
当唱到男孩子们唱到“大寨的小姑娘都是铁铁膀”时,张英姿、蔡卓娅、康雁翎,还有薄一苇把自己的鸡蛋往萧梦迪手里一塞,说了句“帮我拿好!”便和别的《苹果丰收》女生一起被娄老师叫走了,大概是去舞台后的走廊里做准备。
梦迪坐在凳子上直起腰,盯着自己膝盖上右手里的四个蛋,四个花花绿绿的蛋套里的蛋,看不够!左手里的蛋,一个白亮亮的煮鸡蛋,还温热着,是她自己的。
右手里的四个蛋,也是煮鸡蛋,只不过,一个个都用也许是红墨水,也许是别的什么染料,反正,一个个原本白花花的蛋,都涂得红红的!而且,这一个个红亮亮的蛋,都裹在一个个毛绒绒的、彩色的椭圆形网眼蛋套里。
这个蛋套,是张英姿的,是用红黄绿三色毛线钩的,底下结着半搾长、蓬蓬毛毛的穗子,网口像网兜一样由一条红毛线做的带子串起。取蛋时,把带子往两边一拉,蛋套就松口了;不想拿蛋时,只须将带子往中间一捋就行,自然就收紧了网口。
薄一苇的蛋套,是红黄黑三色细绒线结的,小巧秀气些。
康雁翎的蛋套,和张英姿的一样。听薄一苇说,也是王老师钩的。
最漂亮的蛋套,要数蔡卓娅的。蔡卓娅的蛋套,是红、白、绿、黄、紫,五色毛线钩成的,五彩的毛绒绒穗子是一搾长。
听薄一苇说,蔡卓娅的妈妈手很巧,织的毛衣,很好看。
萧梦迪发现,台下,几乎每个上海人孩子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红红绿绿的蛋套,漂亮的蛋套。
“一道彩虹挂天边,
挂呀挂天边,
七彩缤纷真鲜艳!
一个个苹果惹人爱惹呀惹人爱,
人人欢庆丰收年!
苹果丰收,
稻谷丰收,
全面大丰收!
农村提纲年年开花,
红呀么红一片!
累累的苹果万万千,万万千,
千车万船装不完!装不完!
苹果芳香飘万里,
祖国的苹果美名传…”
朝鲜舞《苹果丰收》欢快的歌声,在俱乐部里响起。
萧梦迪连忙抬起头,向舞台上望去。
是瘦高漂亮的蔡卓娅在领舞。预备班的五个女生,个个擦着两坨红脸蛋,在舞台上,开开心心地,边跳,边唱。她们旋转着,不停地在半空里抓着看不见的苹果,然后,快乐地把一筐筐看不见的苹果扛在肩上,迈着轻快的碎步,在舞台上不停地旋转着。
萧梦迪差点乐出声!
刘文格别看是副连长的女儿,可家里有六个孩子,平时就穿得比她好不到哪去,今天,竟然还穿着那条屁股上有块锅盖般灰补丁的旧草黄色裤子!在舞台上扭来晃去,在蔡卓娅的白花边绿绸裙、张英姿的大红裙、康雁翎的紫红马甲水红裙、薄一苇的金丝黑马甲黄花裙中,好不扎眼。
她觉得,今天早晨在教室里排队时,娄老师好象很特别地看了她一眼。
台上,热闹非凡;台下,也不平静。
她边上的詹五一,和平时穿着没两样的詹五一,就是脸蛋干净了一些,在怂恿几个男生比蛋、碰蛋。
比蛋,就是把几个煮鸡蛋放在一块,看谁的蛋大?谁的蛋小?谁的蛋尖?谁的蛋圆?!
碰蛋,就得“啪啪啪”地,把一个个蛋碰一碰,才能知道谁的蛋结棍、牛逼?谁的蛋稀松、草包?!
詹五一自己,是没蛋的。
谁的蛋撞破了口,詹五一就乐呵呵地,帮这个检查一小块原因,帮那个吸取一小坨教训,唇边竟也粘上了黄屑!
整个俱乐部里,溢满了碰蛋、比蛋、吃蛋的欢笑声,飞漾着浓浓的煮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