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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老胡杨下的泥屋 (四)疯遍连队

萧梦迪不敢爬树,只捡大孩子们爬树摇落在草地上的,鲜红的虽然很酸,也喜欢吃。乌黑的最甜,只有青桑果没人要。偶尔看见树枝高处挂着的乳白透明桑果,只能干咽口水。

回到家,妈妈一看她的乌嘴唇、乌手指,就要骂一顿,不准爬树!不准再去!

6岁的一天,她为了拔几颗白桑果,斗胆爬上树,就在快摘到时,一只蜜蜂迎面撞来!她惊叫着跌下树,两胳膊肘都擦伤出血了!还不敢让妈妈知道,从那以后,她再没爬过树。

四年级时,桑林变成了棉花地、包谷地。

连队中央,则并列着整整齐齐两列房子。两列房子之间,由一条小公路隔开,靠西的田指导员家那列有6排房,靠东的萧家那列是7排房。每排5间,每排间距八九米。萧家那列的倒数第二三排之间,有一排工字型、与其他排房垂直、两面都有房的大排房,就是托儿所,从前的男女集体宿舍。左边半个工,是男宿舍;右边半个工,是女宿舍。

离萧家红柳凉棚百米远的地方,是二号公厕。男女厕所都有5块紫红色木挡板,6个前尖后圆葫芦型的木板蹲位。

俱乐部西边的一号公厕是同档次,只不过老旧些,木挡板是白木,蹲位是长方形。

一天,刘文格津津有味说:前天下午,李青莲的妹妹李叶红在女厕所木板边墙缝旁,抓了几只白胖胖的蛆!这些蛆没有眼睛、拖着一条细长尾巴到处乱爬!

高萍就不屑地一笑说:这算啥!昨上午,黑非洲阿姨家那个瘦猴麻杆白文格,更不得了!哈哈,他在男厕所地上抓了一把蛆,满满的一把蛆!还把它们一只只放到大公路上,一脚下去,“扑哧”一声,蛆的汁液就“歘”地一声飚出去!吓得我们大笑,尖叫着逃到一边!可是,过一会儿,我们就又围到他身边,看他踩蛆了!

梦迪听得鸡皮疙瘩,哈马斯起来了!连连啧啧,连连说:叶红真胆大,瘦猴真有种!

靠近她家的二号公厕,总的来说,还比较干净。只是,难免地面时有尿迹、便痕,想必是娃们的杰作;而粘在蹲位上的便迹、便纸,便猜不出是何人所为了。敲钟兼打扫两座公厕的翘脚叔叔,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在扫厕所吧?

天冷时,倒没啥。主要是夏天。热死人的夏天,厕所也可怕得要死。

梦迪夏天去厕所,蹲在坑位坑板子上时,总习惯往下面的粪坑里看几眼。一天中午,一看到一只只小指长的蛆从粪汤里爬起来,沿土坑壁,向着板子波浪似的往上蠕动!有的快爬到自己这块木板上了,她就害怕,害怕得赶紧提着裤子,换个蹲板!

出厕所时,一看到那些已经从别的蹲位木板上爬到厕所地面,或者爬到地面和墙壁夹缝间的一只只不停扭动的蛆,她就会怕得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踮着脚尖绕过它们,生怕惊动它们,怕它们爬到自己脚面上!

叶红、瘦猴竟敢抓它们,而且,还抓来玩!太了不起了!

不过,梦迪在四川老家时,见到外婆床头边木粪桶里的蛆,还有茅坑里的蛆,并不害怕。木粪桶,是晚上尿尿拉屎用的,两个舅舅每天轮流把粪桶里的粪尿倒进粪坑。

外婆家的茅坑,和五小队其他家一样,是和猪圈连在一起,是露天的。夏天时,茅坑里的一粒粒蛆,是米粒大的,白花花的,在粪汤里翻滚拱动!这种蛆,小小的,不会在地上、墙壁上爬,也没有细长尾巴的蛆,她是不害怕的!

可是,这里的蛆!她第一次在夏天上厕所,低头从葫芦形洞口看到,一只只小手指粗细大小、没有眼睛、灰黄色的可怕东西,有点像一颗颗灰黄的麦冬,会爬、长尾巴的麦冬!这些怪东西,拖着细长尾巴波浪似的贴壁往上爬!

吓得她一个激灵!一抬头,扫见厕所最里面蹲位前面的墙角处,好几只丑东西已经爬上来了!在地面、墙缝间扭动拱动!那一只只没眼睛的丑八怪,蠕动着身躯,在厕所的木板、地面上到处溜达、瞎撞!有的还在继续往墙上爬!地面上,则残留着被人踩死而溅出的汁液,和被碾成几段的干尸。

妈呀!她吓得手都没敢解,提上裤子,心惊胆战地冲进家里,给妈妈说了这些可怕的东西!

结果,妈妈瞪她一眼,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蛆嘛!

乖乖娘个咚咚!套用蔡卓娅的口头禅,真没想到,这里的蛆,和口里的蛆,长得大不一样!比口里的蛆,个头大多了,吓人多了!

萧家的那排房子,萧家把东边。西边,向着俱乐部那个方向的山墙上,常画着漫画。漫画里那些滑稽有意思的人物、动作,常引得大小孩子们流连、拍手、嬉笑、指手画脚。

三年级时,她家这排泥屋西山墙的一张大纸上,画过一个地主婆的形象,一身黑衣,戴着黑帽子黑眼镜,两手叉腰,恶狠狠的血盆大口似乎在骂架,口沫四溅着!

黑衣地主婆旁边,一秃男子子抱着一架冒黑烟的飞机脖子,打秋千一般,两条罗圈腿吊着,很惊慌地悬在半空!边,还配着几行小黑字:三叉戟,着了火!

惹得孩子们拍着手,跳着脚,欢叫阿拉也骑三叉戟,去天空白相相!

萧家右边一米处,有一条南北向二米多宽的小公路。公路两边,站着两行腕粗钻天杨。有两棵特别高大些的钻天杨间,高挂着一块闪亮铁片,是每天上班敲钟用的。

“当—当—当!”洪亮的上班钟声,在连队的上空回荡。每天清晨、中午两次,阿翘叔叔一瘸一拐走过她家门口,攀上横在两棵钻天杨间的一段胳膊粗的柳木上,摘下挂在树梢的一把小榔头,一下一一下,用力敲去。

整个连队,孩子们最喜欢的去处,除了俱乐部,就是商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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