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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老胡杨下的泥屋 (五)七棵老胡杨

(五)七棵老胡杨

只是,俱乐部,除了大人开会之外,其他时间,孩子们随便在里面乱跑乱疯乱叫,也没人管。商店呢,孩子们通常只在门外看看。

商店,虽也是泥屋,却是连里唯二最气派的房子。

商店的正门坐北朝南,面对大公路。左右两间厢房,左边是医务室,右边是会议室。正房高出厢房小半截,正房的房顶上多出一个三角形尖顶,尖顶下方嵌着一颗红色五角星。

商店正门前,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三角铁架支起的块半人高的黑板,上面写着毛主席语录。两块黑板前面,是一条直通大公路的五六米宽的小公路,小公路两边各有一片苗圃。左边,种着蓖麻,右边是一片夏天开着紫红、鲜黄小花的中草药田。大人们告诉自家娃娃,那是连里种的中药,不能拔。所以,没有娃娃拔花玩。

商店的正房一般都虚掩着门,有时,会开小半边门,孩子们从门口路过,就会看到一个二十五六岁、戴紫红边眼镜、长得蛮好看的阿姨从半人高的木柜台抬起头,手停在黑色的算盘珠子上,朝门外看一眼,又低头,“噼里啪啦”,拨弄算盘珠子。

逢年过节,或大人来商店买东西时,孩子们跟着自己的爸妈走进商店的门,好奇地看看靠墙的柜子隔板钉子上挂着的毛巾、花搪瓷盆,瞄几眼几层隔板上摆着的搪瓷缸子、搪瓷碗、筷子,当然,最眼馋的是那几个玻璃瓶的红烧肉罐头、扣肉罐头,还有红红绿绿的水果罐头。

靠会议室那头的木柜台上,坐着满身流着褐色、紫黑色醋酱油大肚罗汉一样的大铁桶,打酱油醋的漏斗就别在铁桶的耳朵上。木柜台的中间摆着作业本、墨水瓶、铅笔、橡皮之类的学习用具。

孩子们对商店最感兴趣的,是靠着医务室那头的玻璃柜。平时的玻璃柜里,盛着半柜子雪白的砂子糖。逢年过节,玻璃柜里,就变成了半柜子花花绿绿的水果糖。玻璃柜的上面,盖着一块活动的玻璃板。有大人来买糖时,戴眼镜的江阿姨就挪开一点玻璃盖板,而挪开的缝隙,就正好只能通过江阿姨的一条胳膊,把白砂糖用一把铁勺子舀出来,或者,抓几把水果糖出来。

平时,孩子们路过这里时,只会习惯性地,探头探脑,往里面扫几眼,没人敢跑进去咋咋乎乎。

过年前的一次,有几个阿姨进了商店。

于是乎,商店的两扇大门终于对开了!十来个小孩子一窝蜂涌进了商店,快乐地叽叽喳喳着。那天,萧梦迪家并没有大人进商店,她和妹妹梦桑也跟着别人家的孩子,跑进商店,好奇地挤在柜台边。

她很快发现,隔壁家的薄一苇、蚊子,也跟着进了商店,而薄家姐弟也没有爸妈来商店。江阿姨给八个馍馍阿姨拿了个白底红花的搪瓷盆看着,又拿着腰身像水桶似的古丽阿姨的两个长脖颈玻璃瓶,去用漏斗装酱油醋了。

孩子们也跟着江阿姨,跑到大铁桶那边看热闹去了。

萧梦迪没跟过去,她在中间的文具柜台边站着,却眼馋地盯着玻璃柜里那些红红绿绿糖纸包裹下的一颗颗诱人的水果糖。

突然,她惊呆了!只见,一直在玻璃柜边逡巡的蚊子,突然踮起脚尖撅起小屁股,大半个身子扒在玻璃柜上,一把推开玻璃板,伸手抓了一把水果糖就往自己右边衣服口袋塞!

正当蚊子要伸手再抓一把时,就听见打酱油那边有小孩子惊叫:“偷糖了,偷糖了!蚊子偷糖了!”

“小赤佬!住手!”江阿姨听见,猛地转身,一手扬着汤汤滴的酱油勺子,怒喝着,冲了过来。孩子们“呼啦啦”地,也一窝蜂跟过来。

蚊子见状,“呲溜”一声,小老鼠一样滑下玻璃柜,子弹头般窜出了商店大门。

江阿姨只好拉严玻璃板,气呼呼地吼身边这群小孩子:“娃娃们,出去出去,都出去!别来添乱了!”

商店这大排泥屋的背面,住着三户人家。左边靠会议室那家,住着瘦猴麻杆家;右边对着医务室那里,是张英姿家;中间,则是张连长家。

萧梦迪只去过英姿家,她家是真正的两间房!而且,两间房的地面,都像俱乐部的地一样,铺着米黄色的砖块。

听英姿说,白文格家和她家一样大,那个瘦猴麻杆是白副指导员的大儿子。张连长家虽然也是两间,比英姿家还大些。

商店这排泥屋的对面,隔着一个有两个篮球架、一个秋千架的土操场,站着威风凛凛、高出别的泥屋半个头的俱乐部。每个篮球架,篮球框只有一个铁圈圈,没有篮球网。三百多平米的操场还算平整,但,一打起球、跑起步,立马腾起一股股呛人的白土。

土操场北,耸立着连里最醒目最气派的建筑——俱乐部,虽非楼房,却比身边别的平房高出一大截。长方形、淡黄色的俱乐部坐北朝南,与连里一排排整齐的泥土色平房相反。

俱乐部紫红色的两扇正门前,四根浅黄色廊柱,根根都有一人合抱那么粗。正门两侧,各有一间厢房,左边会议室,右边广播室。

俱乐部正门的尖顶门楣上,嵌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萧梦迪上预备班时的教室,就是西厢房的会议室。

一年级上学期时,在萧家老胡杨泥屋后排的一间房子里,也是后来詹五一的家。

一年级下学期时,才搬到菜地边上的子校那排正式校舍。

俱乐部五百多平米的米色砖地大厅,石灰粉刷得雪白的墙面,俱乐部的两腰上各开一个双扇的侧门。

西腰那个侧门,通向五十多米远的一号公厕。

东腰那个侧门,对着田指导员家斜前方不远的那棵最大的老胡杨,洞开。萧梦迪,每次去俱乐部玩,就是从东腰上这个最近的门,进俱乐部。

俱乐部两面侧墙上,还各开一个大窗户,窗户上有大幅、几乎落地的墨绿天鹅绒窗帘,白天放电影时,拉上两边窗帘,俱乐部里就昏暗了。大厅北端的三分之一处,是一个高约1米半的30多平米的水泥地舞台,舞台两侧各有十几级台阶通往大厅的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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