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眉娥掰了指甲大一点蛋糕喂进“咿咿呀呀”的小英姿嘴里，嫂子眉开眼笑接过大块蛋糕，掰了一个小三角给初初，剩下的大半块全塞儿子手里了。

王眉娥给躺在小床上的小英姿喂奶，其他人开开心心地站在、坐在方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香甜的爆玉米花。

眉娥妈妈把旧报纸里的爆玉米花舀了小半茶缸，放到一边，笑道：“格半缸子里额呀，明早给初初、一葱两个小毛头开小灶恰额！”

眉娥喂奶到一半，大家停止吃爆米花了。桌上小山般的爆玉米花，就剩一小把躺在旧报纸里，那是眉娥妈妈专门让给她留的。

眉娥放下英姿，走到桌前，捡了两粒爆玉米花放进嘴里，真甜、真香啊！她又拿了五六粒握手里，对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侄儿侄女笑道：“报纸里还剩下一点爆玉米花，姑姑不恰了，初初、一葱两个分分哇！”

两个小孩子得了额外的爆玉米花，捂着小口袋，开心地在屋里厢跑呀跳的！

眉娥则去屋外灶披间里拿来一个瓶口缺边的玻璃酒瓶，掏出挎包里那段枯枝，插进玻璃瓶中，枯枝上端露在瓶口外、左右蓬出的一节节一搾长、细细的铁青枯枝梢，就像瓶口上筑了一团青灰色的乱草鸟窝。

然后，她把六粒淡黄色的爆玉米花，一粒一粒插进一节节的枯枝梢头，这段枯枝立马生动起来，宛如一段开满白花的婆娑梅枝。

“看看，漂亮哇？像不像梅花？春天里额，一枝梅花？”王眉娥得意地看了一眼张克豪。

“像像像，不要太像了！”

“漂亮，漂亮！”

“太漂亮了！”屋里厢，沸腾了。

“佩服、佩服！”张克豪抱拳笑道，“这是啥插花？太神奇了！”

“这是——干枝梅！是茜——”她刚要说是从林茜草那里听说的，话到嘴边又改口了，“是中学一个生物课上老师教额。”

“干枝梅？干枝梅！”

“干枝梅，嘎漂亮额名字！”

“干枝梅，不要太准确、形象了！”

“干枝梅，不要太诗情画意了！”

屋里厢一片喝彩声中，王眉娥笑盈盈地托起干枝梅瓶，款款走向大床边上的床前，轻轻地放在紫红色的木窗台上，一缕西斜的阳光照在静静的、青枝白花的干枝梅上。

是夜，王家人围坐在方桌旁，方桌被拉到了大床半米处。一家子，有挤在床边的，有挤在长条凳上的。两张靠背椅子、几个方凳，甚至一个放花盆的木墩也做了临时凳子，总算围在同一张桌前了。

只有喝饱了奶的小英姿，躺在小床边的一个就竹摇篮里，瞪着一双乌亮的眼睛，“咿咿呀呀”着，“哗啦哗啦”地，摇着手里的一个拨浪鼓。

铺着钢化玻璃台板的方桌上，满满当当地排着十个碗盘：红烧狮子头、红烧肉、白切鸡、红烧带鱼、四喜烤麸、熏鱼块、清炒小油菜、四鲜白菜墩、皮蛋拌豆腐、青椒拌干丝！热菜还冒着白汽，凉菜红红绿绿，整个屋里厢溢满肉香菜香，好不馋煞人！

围桌而坐着九个人，桌上的碗筷却有十副。每个小碟小碗里都盛着一点红红黄黄的饮料，看样子是蔡家送的那两瓶菠萝汁、石榴汁派上了用场。

大家喜气洋洋落座，一切准备就绪。眉娥妈妈坐在主位上的靠背椅里，王大哥坐在眉娥妈妈边上的一只方凳上。

王大哥端着一只盛着小半碗菠萝汁站起来，动情地：“今天，我们一大家人聚在这里过年，是真不容易，我和眉眉快四年没见面了，和姆妈妹妹你们也快两年没见了！也是真开心，咱们王家又添新血液了！爸爸也会感到欣慰的——”他说着，看了一眼眉娥妈妈旁边的另一把空荡荡靠背椅前桌子上那副多出来的碗筷。

“爸爸的在天之灵，笃定在保佑我们王家兴旺幸福！我和眉眉都晓得，为了我们回来过年，妈妈和三个在上海的妹妹付出了多大努力！这丰盛的年夜饭，不晓得你们攒了多久、自噶都舍不得吃用的肉票、鱼票、蛋票，才有了我们今晚的饕餮大餐！谢谢姆妈、妹妹！现在，欢迎姆妈说几句！”他说着，拍起手来。

于是，屋里厢响起一阵欢快的掌声，大家都期待地望着眉娥妈妈。

眉娥妈妈拿起筷子，笑眯眯道：“我只说一句，——恰！”然后，眉娥妈妈夹起一筷子熏鱼放到自己旁边那个空着的小碟子里。

“哈哈哈——”，屋里厢爆发出一阵笑浪。

接着，一双双筷子雨点般地伸向一个个香飘四溢的碗里、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