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亚叔不留你们了。不要急,你们听,门外小汽车轰隆隆响了——,你们原谅一个老爸爸再啰嗦两句,小包子的姐姐弟弟妹妹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小包子去年春节回家时,还只有他大姐结婚了,今年他二姐大弟也分别成家了,现在,连上伊两个儿子女儿,我现在有一个外孙女,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了!家里是比从前挤一点了,不过,比老七伊拉同学在春阳里一栋石库门住14户人家要强多了,也更热闹了!”蔡爸爸起身,欣慰笑道。
“我要感谢党没忘了我在56年公私合营时的贡献,把厂子折股份分红,还让我当了三年厂长!退休后,给我吃了这么多年定息,保障了我蛮不错额生活,还照顾我这一大家子,保留了格栋房子的长期使用权!我有时候,也和伊三个妈妈一起参加里弄卫生大扫除,活动活动筋骨。总之,阿拉一大家子,恰得饱、睡得着,毛主席共产党没有亏待我!一句话,让蔡现金在XJ放心,好好听党的话,扎根边疆建设边疆!”
“好的,亚叔,您的话,阿拉笃定带给蔡包,哦不,蔡现金同志!”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下巴胡子刮得发青的中等个男子推门进来,哈腰垂手而立,恭恭敬敬问道:“老爷,小车备好了,现在走哇?”
“唉,小顾,给侬说讲多少次,不要叫我老爷,叫我亚叔好了,总记不住!侬送格两个蔡现金的朋友去闸北啥地方?哦,闸北工人新村!闸北,我笃定晓得额,但是工人新村格地方,我没听说过,侬自然也没去过,伊拉两个更不可能去过!所以,一路上侬嘴巴甜点,多停车打听一下。”蔡爸爸细心吩咐。
“先生,我虽然没去过那个新村,不过,笃定顺顺利利把伊拉送过去,因为,我根本用不着一路停下打听!我只要报出一个名字,侬也笃笃定定晓得格地方额,格地方以前,也是鼎鼎大名!”小顾司机自信笑道,“前面绿春坊街道对面的香花里有个小保姆家,离格工人新村就一条马路”。
“哦,鼎鼎大名?我也晓得?侬讲——”
“蕃瓜弄,番—瓜—弄!闸北额蕃瓜弄!”小顾神气活现。
“啊呀呀,蕃瓜弄,侬早报出旧名字嘛,我笃定晓得呀!格小王同志笃定也晓得!”
“哦,格蕃瓜弄呀,以前从我爸爸那里听到过。不过,不是闸北的蕃瓜弄。我上小学时有一次,我爸爸带阿拉一家人去外滩看黄浦江里的大轮船,黄包车路过和阿拉卢湾相邻额静安时,就看见过一片破烂低矮的草棚屋!
我爸爸讲,那片草棚屋叫蕃瓜弄——”王眉娥若有所思,有点吃惊,“不过,我阿拉连队战友委托我捎东西地址是:闸北工人新村二期 27栋517号房间。听伊讲,伊舅舅住五楼一个30多平方额房子,比我家还多十个多平方呢!我怎么也没想到格工人新村,竟然从前也是蕃瓜弄!”
“想不到想不到,变化太大了!几年前退休后,我只晓得埋头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真有点孤陋寡闻了!唉,还是蔡现金同志觉悟高,在信里要我订些报纸杂志,说退休了也要跟上时代步伐!”蔡爸爸感慨道,想了想,扭头吩咐墙角垂手站立的老保姆,“谢阿姨,侬去灶披间,把雪花冰箱里昨晚那块剩蛋糕端来,对了,再拿两瓶汽水!再找张牛皮纸!”
片刻,老女人端来一个绿漆木托盘,托盘里玻璃圆盘中躺着一大块覆盖着一层白霜奶油的三角形乳黄色蛋糕,一把银光闪闪的叉子,站着一红一黄两瓶汽水。
“你们小两口不要嫌弃哦,留你们在屋里厢吃个便饭,你们死活不肯,就是坐小汽车,也得快一个小时,怕饿着你们!格是我那个调皮小昨天五岁生日恰蛋糕剩下额,昨天那个蛋糕好的,剩的大概有十分之一。虽然是剩下的,不过还是蛮干净,都是刀切额!在冰箱里冷藏,还蛮新鲜额。阿拉新中国自噶生产额雪花冰箱,蛮不错!
你们坐汽车里厢,垫垫肚皮!”蔡爸爸真诚道,一边拿起银叉子,麻利地将蛋糕一切为二,然后,用牛皮纸包好两块蛋糕,热心解释,“格样你们好拿,小两口一人一块!汽水,红的是石榴味道,黄的是菠萝味道,哈哈,干稀搭配,正正好!”
“亚叔,不用不用!我晓得,现在额蛋糕,特别是奶油蛋糕,稀贵得来!还是留给小毛头们恰哇!”王眉娥推辞。
“不要嫌嘛呀,真蛮干净的——”
“谢谢叔叔,叔叔的好意,我们领了!”张克豪笑着,大大方方接过了蔡爸爸手里的牛皮纸包和两瓶汽水。
蔡家人把两口子送上小汽车,王眉娥从后窗看到,车子快拐弯了,蔡爸爸高胖的身影还在铁门边,矮胖的蔡妈妈不停地擦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