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丈母爹

“我爸爸说过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他说：1949年之后的中国，外国鬼子们再也不能打进打出了，这是毛主席共产党他们的伟大功劳。对此视而不见，还要污蔑毛主席共产党，妄图推翻他们的，只能是人民的敌人。对敌人，亮出刺刀，是必须的！”

“你爸，哦不，咱爸真有见识，太了不起了！咱爸，是共产党员吗？”

“不是，56年新中国进入社会主义后，他写过入党申请书。他曾说过，他很想成为一名共产党党员，只是，他离党员的标准还有点远。不过，他曾经是国民党的党员，可是，早在1948年，他就退出了，就是我妈妈提着满满一大篮子金圆券去菜市场，只能买俩根油条的时候，就退出了！”

“唉，真遗憾呢，爸爸是多么可亲可敬的啊！可惜，我没福气，连一面缘也没有。”

“唉，要是爸爸还在，看到他的女婿嘎优秀，该——”她说不下去了。

“眉眉，睡吧，我不好，又勾你伤心了。”他说着，用手掌贴贴她湿漉漉的眼睛，“今晚到此结束，明晚再听你的石库门。”

“好的，欲听王家石库门的酸甜苦辣，且待下回分解。”

小泥屋里，静悄悄了。只有火墙边上的炉灶里，火星一闪一闪。

又一个塔里木隆冬的冰寒之夜。黑暗里，大床靠墙里侧的大被子的襁褓里，小婴儿发出了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王眉娥掖好女儿那侧的被角，侧身靠向丈夫宽厚的胸膛，悄悄笑道：“还想不想听我说石库门的故事呀？”

“还用问？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张克豪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闻着她的丝丝发香。

“粗俗！今天，从我爸爸说起吧。别看我爸爸是个小资产阶级，可是很有头脑，也很爱国，他说他在交通银行做事时——”

“你说你爸很有头脑，我不否认，可是，说他爱国，而且，还是‘很爱’？我就不那么相信了！”他笑笑，“对了，交通银行？我没听错吧？你爸爸在交通银行上班？我咋从来只见过人民银行，没听说过交通银行？是不是你记错了？”张克豪插嘴。

“不是我记错，是你孤陋寡闻罢了！不过，也不能怪你孤陋寡闻，因为你家没有在银行工作的人，不清楚这些也正常。要说交通银行，这得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打住打住！一百多年前？我没听错吧？！”

“别打岔！我知道这些，还得感谢我爸！这得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说起——”

“鸦片战争？交通银行和鸦片战争有关系？”

“再多嘴，我困觉去了！听完，再问！”

“好好好，我这回保证憋住！老婆同志，快讲！”

他说着，侧身帮老婆轻轻地抠挠着后背。

“查顿、颠地、马地臣，是鸦片战争时期的三大英国鸦片走私贩子，颠地在广州开设的宝顺洋行，在鸦片战争前就因为走私鸦片而臭名昭著。林则徐收缴的鸦片中，第一多的，是查顿、马地臣的怡和洋行，缴出七千多箱；第二多的，就是颠地的宝顺洋行，缴出一千七百多箱；美国鸦片贩子开设的旗昌洋行缴出了一千五百多箱，是第三多。这三个最大的鸦片走私公司，共缴出一万多箱鸦片，占当时全国所收缴鸦片总数的一半！侬讲，格颠地结棍不结棍？坏不坏？”

“结棍、结棍，太结棍了！太坏了！”

“鸦片战争后，南京条约这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使颠地成为上海租界中取得第1号出租地契的外国人！后来，他经营失败，不得不把宝顺银行转卖给了德国联合银行，名字改叫德华银行——”

“哦，英国鸦片贩子的银行，变成德国人的银行了！那，又是咋变成交通银行的呢？”

“讨厌，又插嘴！德国人的银行变成交通银行，和1914年爆发第一次世界大战有关！1917年中国政府对德国宣战，按国际惯例，收回了德国在中国的财产，交通银行也就接管了德华银行——”

“那，交通银行又是啥时候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