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
无法形容的心慌。
林宴看着阁楼上,冲他躬身一拜的明艳女子。
只觉得头皮发麻。
诅咒之王,到底是个啥啊。
他日常工作是什么?有工资吗?五险一金有人帮忙给交吗?工作中负伤,有理赔吗?
如果是那种打白工,没工资也没好处的……
这诅咒之王,谁爱当谁当,反正他并不是很想当。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林宴,压根就不是什么诅咒之王啊。他就是一个扫大街的。
刚刚的一切,都是意外。
但是林宴知道,自己不可能把实情说出来。
现在的院子里的情况,对自己来说并不乐观。
齐成刚和他怀里的咒灵,对自己抱有敌意。
阁楼上的女子,敌友不明,但大概率并非良善。
自己需要“诅咒之王”这个身份,在两方之间涡旋。
获取更多的情报,并且找机会逃出生天。
林宴的脑海中,念头百转。
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压下自己心中的胆怯,眼神变得坚定。
之后扭头望向阁楼上的女子。
“让我帮你报仇,凭什么?诅咒之王,不打白工。”
阁楼上的女子,此刻一下子急了。
她双手扶着窗框。
“可是您当年发下过宏伟大誓愿。”
“要拔除天下诅咒。”
“您曾经说过,天下诅咒,您来承担。”
“您是全天下,被厌弃的,可怜的,伤心断肠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被诅咒的亡灵的,王啊!”
林宴不自觉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他好像的确在日记簿,于暇客的日记里,看过类似的话。
什么……继先辈遗志,奋起而行,还天地清明。世间诅咒,一肩担之,万灵咒怨,一身受之……
但是这些大话,都是于暇客说的。
跟他林宴有什么关系。
他一个扫大街的七等公民,连这个世界的诅咒到底是个啥,都没搞清楚。
还天下诅咒,我来承担。
承担个毛毛球啊。
而阁楼上,那女子眼看林宴,表情冷漠,没有回应。
更加焦躁。
院子里,忽然开始遍布阴云。
有大风刮起。
吹动了碎石瓦砾,吹得林宴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
阁楼上,女子原本皎白明艳的脸颊,更是忽然扭曲。
她的皮肤皲裂。
竟然直接露出皮肤下的白骨。
阁楼上的美艳人儿。
竟然是一副骷髅上,披着一张美画皮。
“我本是禾鹿府,驻军团长,白青禾之女,白玉……”
“三百多年前,大夏国破,倭人入关,禾鹿被破,我父誓死不降,于,白鹿隘,带兵死战,我与母亲,胞弟,则都被送往乡下避难。”
“父亲分别之前,与娘亲留下遗书……上面写,余今日,奉命担任白鹿隘要塞守备,原属本分,故毫无牵挂。仅亲老家贫,妻少子幼,乡关万里,孤寡无依,稍感戚戚,然亦无可奈何,只好付之命运......”
“幼子长大成人,仍以投军,为父报仇,为国尽忠。战争胜利后,留浙抑回江右自择。家中能节俭,当可温饱,穷而乐古有明训,望妻当能体念及之……多年戎马,负你之处良多,今当诀别,感念至深。兹留禾鹿府,祖传青花瓷瓶一只,聊作纪念。接读此信,亦悲亦勿痛,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死得其所,正宜欢乐。匆匆谨祝珍重。”
“我那时堪堪十二,却自此之后,再未见过父亲。”
“娘亲带着我们,姊弟三个,辗转流离。到了江南静海,才勉强落脚。但战火连天,民不果腹,娘亲重病,为养活我们姊妹弟兄,她一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妇人,去了富商家帮工做厨娘!”
“可娘亲又因貌美,竟被后厨的庖厨轻薄!报官无门,娘亲抑郁成疾。”
“我阿姐,为了治我娘亲伤患,竟然自己去了青楼,把自己卖了三枚银元,只为拿钱买药,为娘亲治病。”
“我家即将路绝之时……那个男人却出现在我眼前。”
“那个男人,叫马惠刚,是我父亲旧部,曾为我父亲牵马,后得到我父亲赏识,提拔为军官。”
“他说我父亲,已经战死,他九死一生,从战场逃脱,只是为了报答我父亲,对他的知遇之恩,他给我家送了粮食和药草,我们还以为是父亲当年留下余庆,让我家忽遇恩人!”
“足足三个月,马惠刚,已可在我家随意出入,我娘亲,甚至为他缝衣煮饭,只因感念其恩德。”
“直到那一天,马惠刚,忽然带着一群持枪的兵卒,闯入我家家门。”
“他说我家是反贼家眷,我娘亲不守妇道,秽乱奸淫,我胞姐,更是不要脸皮的娼妓,一天不知要服侍多少男人,我和弟弟顽劣偷盗,一家老小,皆是不知廉耻的龌龊之人。”
“我娘亲,那时才知道,马惠刚,原来早已投敌,是他在战场上,背叛了父亲,害得父亲惨死,死无全尸。”
“而他之所以,费尽心思,找到我家,只是为了,我父亲,留给我娘亲的那支,聊作纪念的青花古瓷瓶!那是我白家传家之宝,他想要拿到那支瓷瓶,献给倭人的高官。”
阁楼之上,女子的声音凄厉,双眼竟然落下血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