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凯越说语气越重，奚望从一开始只是盯着徐凯、逐渐转为怒瞪，她几次想插嘴，却由于咳嗽、气儿不顺插不进去，到某一时刻实在不服不忿，绷着唇使劲儿白了徐凯一眼，气恼地改为看向别处，直到徐凯说完，她也没做出任何回应。

这期间，贺书砚始终面色无异地坐在茶几前整理资料，完全不参与俩人讨论，小助理律师则是假装忙碌，低着头、眼珠子乱转，竖着耳朵期待俩人继续吵架，她越发怀疑俩人关系不一般，最重要的，她听到这位年轻的徐总说远舟是他们家的，觉得自己好像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哪怕撑死也要认真吃完。

好半晌，病房里只有律师们翻纸的哗哗声，徐凯等了一会儿，见奚望还不吱声，心里开始有点打鼓，主要怕自己把奚望说成急性抑郁症。

他轻吸一口气，起身晃到奚望视线定焦的位置，弯着腰拄在病床栏杆上，换了相对亲和的语调、饱含开解意味与之商量：“奚望，咱认识七年多了，不是七天，我要是对你干主播有看法，多一句话都不能跟你说，反而是你一直对我有看法，你总觉着我不够成熟，觉着我一直在学校、在实验室没被社会锤炼过，认为我不懂国内资本行情，OK，那咱就不讲行情，只讲人情。

就冲你什么都不图就愿意跟我赴饭局，你悟空TV的解约金我也必须给你出，还有你从今年春天开始涉及非法收益那些摘不干净的钱我也可以帮你上缴，可你得清楚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案子越来越不明朗，咱不能再继续这么被动啦，那些被骗的男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饼，自己搬石头砸了脚，没准儿过两天就得开始赖鞋，他们能跑你直播间打赏就证明、他们一直认为跟他们聊天儿的就是你本人，那万一过几天有傻缺破罐儿破摔把你捅出来咋办？等到真有人在网上爆料说被你骗了，到时候咱再公关更难，倒不如先紧跟国家反诈中心的指示、卸了这有争议的女主播身份，同时官宣你加入曜奇……”

他忽然站直了，挑眉笑笑：“欸还真是嘿~！你在网上的名声可比曜奇火多了，从悟空TV跳槽来我这儿，就跟明星代言人弃暗投明似的，这波我稳赢啊，这解约金还真就得我出，正好我跟李茂还有账没算呢，还想跟我抢人~！？我先叫他见识见识我怎么跟他抢人！呵哈~~”

“嗤~”奚望想起自己跟徐凯提过远舟科技李茂总追过齐妙的事儿，这会儿听徐凯随口将公事私事混为一谈，更觉得他小屁孩儿。

她这几天身心饱受折磨、心理压力也几乎绷到极限，可她并非不道好赖，只不过她性子烈吃软不吃硬，听出徐凯并不是瞧不起她的职业经历就立马消气了，其他一切好说。

她抬手像洗脸似的揉了揉干巴巴的脸，别扭地表示同意：“解约金肯定得你出，你不出就只能等到明年四月合约到期我才能专职给你那当牛做马……至于直播打赏那些我要考虑考虑，就算上交也不能全交，老娘是不缺钱！那我宁可捐了也不给那些穿制服的土匪！”

徐凯见她义愤填膺似的架势，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谁得抑郁症奚望也不能得，他揉了揉鼻子，假装犹豫：“嗯……行，那既然你不缺钱、是吧……咱就是说，亲兄弟明算账，拿你跳槽的事儿玩儿营销记我账上理所应当，那别的钱、就都不用我掏了是吧？就比如……律师费住院费啥的，你看你是不是……主要你这不是还没加入曜奇呢嘛也不能算工伤，是吧，蛤？”

“嗤~”奚望再次冷嘲一声，但态度全然变了，边擤鼻涕边凉声咕哝：“行啦放心吧，等我稳当稳当把钱都还你啊，瞧你那抠门儿样儿吧~”

“嘿嘿，主要我公司现在还没开始盈利呢，我这都独立了不能总跟家里要钱了，好说不好听不是，再说我还要翻建婚房呢，我二婶送我那小院儿也能起二层，想一步到位少说也得四五百个，咱这关系，你也不忍心耽误我娶媳妇儿是吧~蛤？”徐凯说完，呲牙笑了，俩人关于‘女主播’身份的分歧就算是和解了。

奚望懒得听他显摆，听说他还要去万宁，不耐烦地表示跳槽营销一事全听他安排，赶紧给他轰走了。

说真的，徐凯在面对自己人时实在没什么演技，他心思太干净了，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奚望看得出，徐凯在钱的事儿上跟她掰扯清楚是在照顾她的自尊心，想让她一身轻松地加入他的团队，清清爽爽地就任副总，不背人情债，也就不怕被任何人嚼舌根。

没办法，这个社会对男女关系的揣测就是五花八门，什么发小情、同学情，但凡是串联在异性之间，好像就必须掺杂私情、奸情、假意虚情，徐凯在避嫌方面也没什么经验，只知道在外人面前，想和女性保持恰当距离须得把钱算清楚，除了妙妙，他不能无缘无故给任何女人花钱。

这个外人，当然也包括花钱请来的律师，小助理到最后听出俩人关系真是单纯的同学兼上下级，尤其失望，她终于有觉悟提醒了自己一句——

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真不适合带进律师工作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