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北城门直行三里有一片山脉,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名为龙泉,是守护京城龙脉的阵眼,山顶有一座气势辉煌的庙宇,是从前朝就流传下来的镇国寺,寺中香火鼎盛往来香客不断,一是冲着这镇国寺的名声,二是为了闻名天下的高僧了然大师。
大晟朝开国百年,对护国寺敬重有加,十年前护国寺前任主持圆寂,云游天下的了然大师归来,皇上亲自封了国师,大到祭天封禅,小到皇子嫁娶,都要询问了然大师意见,可见其地位。
相比护国寺的香火鼎盛,龙泉山的其他庙宇就不那么出名,位置也不能如同护国寺一般坐落山顶,饶是如此香火却也不少,许多京城的贵人们都会来这些庙宇朝拜,因此龙泉山上香火像避云寺这样少的可真是不多,傅弦歌的马车兜兜转转,总算是在午时之前停在了这一座荒凉的庙宇前。
其实都算不上是庙宇了,避云寺不过只有大户人家的一个庄子那么大,见到傅弦歌的马车,寺中已经有僧人来迎接,像这样香火稀少的寺庙,傅弦歌这样大方的香客并不多见,准确来说只有他这么一个。
主持云空大师并不知道千川公子的身份,只是知道这位莫折公子气度大方,言行举止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孩子,每月十五都会到避云寺来上香,陪着寺里的一个疯和尚一坐就是一下午。
“方丈。”
傅弦歌自马车上下来,双手合十向云空大师行了礼,云空大师同样还礼过后说道:“公子舟车劳顿辛苦了,小寺已经备好了斋饭。”
傅弦歌并不与云空大师客气,这座避云寺,如果没有她的香油钱,早就没有了生机,更何况避云寺的斋饭确实不错,只可惜少有人能尝得到。
在避云寺的后院种着几棵桃树,傅弦歌第一次来的时候便是在院墙外被这春色吸引了,疯和尚喜欢这桃花,傅弦歌就让他住在这里,跟着云空大师刚绕过曲折的回廊,便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疯和尚你又破戒了,你赶紧放下!今天是公子来的日子呢……”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应该是照顾疯和尚的小沙弥。
傅弦歌想到,又听见疯和尚疯疯癫癫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的反驳声,小沙弥急得跳脚,院子里又是摔盆打罐的声响,云空大师脸上有些尴尬,疾走几步来到了院门口,喝道:“吵吵闹闹像是什么样子?佛门禁地岂容你们如此胡闹?”
小沙弥满脸委屈,喊了一声方丈正准备告状,下一刻却瞥见从院子外走进来的年轻公子,声音便顿时小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委屈:“分明是他破戒,在这种地方,岂能……岂能……”
“你还顶嘴?疯大师是避云寺的贵客,你岂能无礼?!今日的晚课加一倍!”
“师傅……”
小沙弥顿时委屈起来,傅弦歌看着这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不由得笑笑:“无妨,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若是每月给避云寺五十两的香油钱,这样的麻烦云空大师倒是希望多几个,只可惜这天下只有一个傅弦歌,也只有一个疯和尚。云空大师刚想说几句话寒暄,那疯和尚这时却已经看见了傅弦歌,顿时笑了起来。
“你来了!”
疯和尚身上穿着避云寺的僧袍,却被他弄得满是泥污,怀里抱着一个大坛子,连泥都没有擦干净,他也不嫌脏,就这样抱着,看见傅弦歌的时候就裂开嘴笑,脏兮兮的脸上也就只有牙齿白得亮眼。
“这是什么?”
傅弦歌也不管疯和尚身上是不是脏,直接接过了他手上的坛子,小沙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别人碰一碰那坛子他都要发疯的疯和尚献宝似的把那坛子交给傅弦歌,云空大师见怪不怪地敲了一下小沙弥的脑袋,向院子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出去。
小沙弥还想再问些什么,云空一瞪眼睛他就不敢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跟着方丈出去,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傅弦歌和疯和尚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