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有茗听说，熬夜熬多了，眼睛看什么都会发绿。连仰望太阳也会像是看一颗锃亮的绿橄榄。

郝有茗本来是不信的。

直到今天清晨，郝有茗下楼去买油条时，撞上一只绿色的狗子。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楼宇低矮拥挤，泛黄的墙体透着上个世纪的感觉。小区里没有地下停车库，因为修建小区时还是没有多少家庭拥有私家车的年代，建设者没有预料到中国经济的腾飞和私家车暴增，因此现在满小区都是停在路边的汽车。

绿化带里栽种的老树茵茵，树下是小区里老人私自开垦的菜园子。一排排整齐的蒜苗欣欣向荣。本来还有鸡笼，每天早上打鸣，几天前忽然听不见鸡鸣了，估计是吃了或者被物业清走了。

小区里看不见行人，刚刚清晨五点钟，太阳还没晒屁股，又是暑假的周末，绝大部分住户还在睡懒觉。

郝有茗站在单元楼前，战战兢兢，不敢迈步，两眼发直地瞪着十米开外。

那里蹲着一条绿色的大狗，浑身嫩绿色的毛。

那狗皮毛的绿颜色实在叫人觉得奇怪，看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那条狗是用龙井茶叶拼成的，又像是什么野草修炼成的妖怪？或是女巫变出来的邪物？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郝有茗自觉精神错乱，他从小到大见过的狗子有几千条，从高贵的萨摩耶到村口的小土狗，从脑残的二哈到娇小的吉娃娃，不同的狗毛色不一，基本都是黑白灰棕四种，唯独从没见过绿色的狗子。

特么的，绿色的狗子！郝有茗越想越惊恐。

细看时，不只是毛色奇异，那绿狗的举止也很怪诞。

盛夏酷暑，即使是早晨，空气也闷热地像是《西游记》里蒸和尚的大蒸笼。狗这种动物排汗系统不发达，一到这个时节，基本上都二十四小时张着嘴，耷拉着长长的粉红舌头散热。

可眼前的绿狗，紧闭着嘴巴。

还迷缝着眼，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郝有茗一遍，最后盯着郝有茗乱如鸟窝的头发使劲皱眉头。

郝有茗心里发毛地和那绿狗对视，有种自己是在和一个人对视而不是和一条狗对眼的错觉。准确地说，那绿狗注视他的眼神，仿佛老板嫌恶地盯着办事笨拙的下属，正在犹豫要不要炒他的鱿鱼。

怪不得有句话叫狗眼看人低……郝有茗和它对视久了，觉得这绿狗对自己这个人类很不屑似的。

最奇怪的是，那条绿狗就那么面向郝有茗，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地上，盯着他，似乎正在心里对郝有茗下着某种判断。这让郝有茗产生了错觉……这狗子好像是在等他？

绿狗忽然四条腿站了起来。

郝有茗吓了一跳，这是要干啥？

绿狗迈步，缓缓逼近郝有茗，步伐沉稳缓慢，身形丝毫不晃，动作像极了人类。电影里大佬走路就是这种气势。

一条狗走路能有大佬风范，郝有茗觉得一定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说不定狗皮之下是一个人的灵魂，举止才会如此似人？他又忽然想。

郝有茗慌了，脑门儿青筋直跳。

没法不慌，郝有茗小时候被狗咬过腿，落下了一道深疤，以及严重的心理阴影。别人看来是楚楚可怜的流浪狗，他眼里就是食人饮血的斑斓大老虎。

“喂，你别过来，有话好商量！”郝有茗喊，他本来想呐喊死狗滚开，靠凶暴之声势喝退敌人，话到嘴边不知不觉就成了很没气势的哀求，语气里透着一个“怂”字。他越来越害怕了。绿狗直直地盯着他，越来越近，像准备扑食的猛兽。要是它摇着尾巴扑簌簌地跑过来讨食，郝有茗还不至于恐惧，关键是它步伐太稳重了，颇具进攻性！

“怯懦的人类，不要惊慌。”绿狗忽然张开嘴，嗓音十分清晰，是个饱含沧桑威严的男低音，“还有，我并不是狗。”

会说人话的绿狗？！

妖怪吧！

郝有茗再也忍不住了，他尖叫起来，掉头就跑回楼里，几乎是扒开电梯门跳进电梯，又拼命按关门键和楼层键！

电梯门轰然合拢，合拢之前，他一直通过门缝盯着外面，好在并没有看见那条绿狗追来。电梯缓缓上行，他扶着门气喘吁吁，在心里惊骂，出去吃个油条都特么这么恐怖，老子不吃了！

怎么会有绿油油的狗呢？那特么到底什么玩意儿？

会光合作用的狗？

还是美术馆跑出来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