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舰首的神经犁铧刺破晨雾时,柳寒霜听见甲骨防火墙发出蛛网状的脆响。那些用商王龟甲碎片砌成的壁垒正在剥落,每片甲骨上的占卜纹路都泛着血光——那是李昭阳用三年精血祭炼的“天干地支阵”,此刻却被犁铧上的神经突触扯得变形,龟甲碎片如黑色蝴蝶般扑向她染血的衣襟。
“寒霜!用《兆人本业》!”李昭阳的怒吼混着星罗引擎的轰鸣。他冻僵的右腿踩在断壁残垣上,膝盖处的骨茬还沾着昨夜修补甲骨时的金粉,此刻却看见柳寒霜扯开胸前染血的衣襟——不是肌肤,而是排列整齐的活字肋骨,每根肋骨上都刻着《兆人本业》的农艺要诀,“立春种黍”“秋分收麦”的字样在晨光中泛着暖金。
撕裂的剧痛像无数麦芒扎进神经。柳寒霜咬碎舌尖,咸腥的血沫喷在活字上,“耕”“播”二字突然脱离肋骨,带着体温的金属活字在掌心凝成齿轮,顺着她的指缝滚进节气引擎的卡槽——那是用敦煌壁画里的二十四节气图改造成的动力核心,此刻正被星槎的犁铧震得嗡鸣,卡槽边缘还留着她去年拓印壁画时蹭的朱砂。
“节气引擎启动!”她的声音带着破音,看见李昭阳冻腿上的骨纹突然亮起——那是《汜胜之书》里记载的“星田法”星图,斗柄指向的方位正是星槎舰队的核心。冻腿踏地的刹那,星图光束从骨缝里迸发,如金色麦芒穿透最前方的星槎舰体,舰首的苍狼图腾在光束中熔成铁水,顺着甲板流成“禾”字的形状。
舰体碎片坠落的轰鸣里,崔文鸢的红绫突然扫开尘雾。她的铭文化镰还沾着昨夜的孢子灰,镰刃上的“耨”字却在看见节气引擎的瞬间泛起柔光——那是农具与农书的共鸣,三年前她们在关中麦田里磨镰时,刀刃曾映过沉甸甸的麦穗,此刻却要劈开这贯穿古今的战争。
“别碰核心!”柳寒霜的警告被镰刃破风响盖过。崔文鸢的镰尖触及引擎的刹那,节气齿轮突然重组,《兆人本业》的活字与《汜胜之书》的星图在光中融合,竟化作贯通天地的光镰——镰刃上流转的不是寒光,是四季更迭的光影:春日播种的牛犁、夏日除草的耘爪、秋日收割的钐刀、冬日积肥的竹筐,全在镰光里凝成流动的画。
光镰挥斩的瞬间,武则天的克隆体在雾中显形。那些用乾陵陪葬品培育的躯体穿着金丝袆衣,却在光镰下如纸般碎裂,碎骨坠落时竟化作饱满的黍种,带着克隆体血液的暗红,却在触地的刹那萌出嫩芽——那是《齐民要术》里记载的“赤黍”,哪怕沾着血腥,也固执地往土里钻。
“阿史那摩!”李昭阳看见突厥王子的浑天仪在高空旋转,仪轨间流淌的荔枝核浆已混着安史孢子,凝成紫黑色的毒雾。浑天仪突然自爆,青铜碎片裹着毒雾砸向地面,竟在黍种上方重组为妇好钺方阵——每柄钺面都刻着五姓七望的族徽,本该象征荣耀的图腾却成了黑洞,疯狂吞噬着周围的光与热。
柳寒霜感觉掌心的活字肋骨在发烫。她看见崔文鸢的化镰被毒雾染黑,却仍在挥砍时划出农谚:“春锄扑扑趁初晴”“秋获场中稻堆高”,每道镰痕都震落钺面的族徽碎片,露出下面被覆盖的甲骨文“民”“食”——那是先民刻在青铜器上的根本,比任何族徽都沉重。
“当年你们锁了我们的牧道,如今我便用你们的‘礼’来葬你们的‘道’!”阿史那摩的怒吼混着浑天仪的残响,他额间的“反”字咒印正在崩裂,安禄山的骨灰从裂缝里漏出,却被黍种嫩芽缠住,化作滋养土地的肥料,“五姓七望的黑洞,会吞掉所有……”
“错了。”李昭阳拖着冻腿踏碎最后一片族徽黑洞,看见黍种嫩芽顶开毒雾,叶片上凝着的不是毒液,是晨露,“先民铸鼎刻‘民以食为天’,从来不是为了分贵贱,是让所有人知道,脚下的土地,比任何族徽都尊贵。”他忽然笑了,指尖捏碎一片刻着“崔”姓的钺面——那是崔文鸢的族徽,此刻却在他掌心化作粉末,飘向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