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七年孟夏,荥阳城外的黄河故道泛着反常的铜锈色。李昭阳握紧星犁的瞬间,掌心的茧子突然灼痛——这柄传承自陇右李氏的神兵,此刻犁尖震颤如濒死之鸟,犁身上的二十八宿纹正渗出暗红,与河水中翻涌的青铜颗粒遥相呼应。
“侯爷看水!”柳寒霜的九转锁甩出三丈,锁链勾住浮冰的刹那,铁环与冰晶碰撞出火星。李昭阳这才看清,凝固的浪花竟呈带刺的麦穗状,每根冰晶芒刺都刻着细小的“禾”字,而柳寒霜锁尖粘着的《水经注》残页,页边“郑渠”二字的批注墨迹正如活物般游弋,在冰面拼出蜿蜒的地下河轮廓。
程务挺的青铜麦穗臂突然发出嗡鸣。这位前隋虎贲郎将改造的义肢扫过河床,鎏金谷粒坠地即爆,硫磺烟雾中浮出三百具青铜尸骸——他们身着开皇年间的粗布短打,脊椎被锻造成水闸启闭装置,齿缝间卡着锈蚀的青铜钉,钉头“郑”字徽记与上官婉儿腰间的郑国公府玉佩纹样分毫不差。
“是前隋河工。”上官婉儿的独眼中紫光暴起,她按住额间的星象纹,瞳仁里浮现郑氏祖祠的斗拱结构,“艮位地窖下三丈,有星象与地脉交缠的异常波动,像是……”
“万象浑天犁。”李昭阳的星犁重重劈在冰面,裂痕中渗出带着麦香的腐臭,“五姓七望妄图用此犁篡改地脉星轨,重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旧梦。”
九重陨铁门在星犁下寸寸崩解,门轴断裂声中夹着隐约的童谣:“正月播,五月获,九月酿作贵人血……”地窖内烛火自动亮起,三百六十盏青铜灯台雕成牛首人身,灯油竟是混着麦种的人血,在墙壁投出扭曲的农耕图影。
中央巨鼎足有三丈高,鼎身铸满“大业”年号与麦穗纹。李昭阳的星犁撞上鼎壁的瞬间,整座地窖突然倾斜,鼎内沸腾的“铁水”倾泻而出——却是万千金麦在鼎中翻滚,麦芒刺破种皮,露出里面核桃大小的青铜心脏,每颗心脏都缠着细如发丝的脐带,另一端连着墙壁上的青铜农具。
“这些是……”柳寒霜的锁链绞碎鼎耳,坠落的残片上“大业十三年,郑监造”的刻字触目惊心,“用活人心脏培育的‘万粮之种’,以血为肥,以魂为壤。”
程务挺的麦穗臂突然不受控地生长,枝条如蛇般刺入鼎身裂缝,拽出颗水晶头骨。头骨颅内不是脑髓,而是三百六十枚带血的节气钉,每枚钉子都刻着不同的农时节气,钉帽处残留的发丝上,还系着前隋宫女的碎步摇。
上官婉儿的银簪刺破铜管,人血混着麦种的浆液在空中凝成《天工策》残页,字迹闪着冷光:“‘归耕篇’现世,必遭五姓之劫。”她突然将簪子刺入自己太阳穴,再拔出时,簪头已沾满脑浆与星屑,“郑氏用五姓秘术铸犁,妄图将天下农时变为私器。”
黄河突然断流,十二道地缝在河床蔓延。郑氏族长站在青铜浑天仪上,九齿钉耙挥出时金芒大作——那竟是用隐太子李建成的佩剑“龙渊”熔铸而成,耙齿间还嵌着前隋旧臣的骸骨碎末。
“李侯爷可知,此犁一动,地脉星轨皆为我用?”族长的冠冕下,双瞳已化作麦穗形状,“自宇文泰‘广置屯田’始,五姓便在黄河底埋了这台万象犁,如今北斗改柄,农时重定,天下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