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过之又茫然起来了。)
文过之:[真的吗。]
文过之:[真的只剩下我了。]
文过之:[所有的都结束了……]
文过之:[……真的结束了吗?为什么我并没有这种感觉呢?]
文过之:[我觉得好像什么都也没有改变,好像我……]
文过之:[只是他们两个消失了,我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所以其实和我也没有太大关系吧。]
文过之:[我明明从前最想和他们剥离开了,怎么现在不停地想他俩呢。]
文过之:[还有什么可想的,都确确实实地结束了。]
文过之:[我应该专注吧。乱想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帮助。]
(文过之走进一个小房间,却看到这里有五六个人,都聚在一张桌子边翻着自己的书。)
(他们都抬起头看着他了,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是你吧?
文过之:[什么是我吧。]
(旁边一个人还在翻着桌上那几本书,都翻到扉页看着。)
文过之:[他在找名字。]
文过之:[上高中以后就没在书上写过名字了。]
文过之:你找谁?
(另一个人跟说话的那个人小声说了句“这就是那个学校的校服”。)
文过之:[我今天穿校服来的,因为没时间换。]
文过之:[我不在乎穿什么衣服。]
——:你现在是住……
.
文过之:[他怎么知道我家这么详细的地址。]
文过之:你找谁呢?
(文过之还是正常地问道。)
(那个人没理他,旁边其他几个人开始翻椅子上的书包了。)
(文过之走过去,把桌上的书都拿起来,一把抢过书包,把书装进去。)
.
(桌上还有好几张草稿纸和一个文具袋,文过之刚要去拿草稿纸的时候,右胳膊被那个人抓住了。)
——:看他胳膊。
(旁边两个人一起把他的外套袖子连同里面衣服的袖子都撸起来了。)
(还有一个人抓住他的手,把他的胳膊翻过来,手臂内侧向上,所有人都凑过来仔细看了。)
——:有吗?
(那个人可能近视,这样直着身子站着看不到。)
(文过之低着头看着他们在自己的手臂的皮肤上搜寻着。)
文过之:……
(那五个人都在说“好像没有”“什么也没有啊”。)
(他们刚要去看他左胳膊,文过之就甩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个人。)
文过之:……
(两个人长久的对视。)
(那个人先开口了,看着他说。)
——:那就不会错了,要不会是这个反应吗?
文过之:!
(文过之双眼稍微睁大了,瞳孔扩大。)
——:我又没说错。
(文过之上前半步,审视着他的眼睛。)
文过之:……
(心里的怒火让他失去了发问的理智,那个人继续小声对着他说了一句。)
——:是不是在腿上?
文过之:[我朝他脸上挥了一拳,然后身后被无数只手锁住了,自动铅笔和中性笔没有深浅地捅进我的喉咙,那根本捅不进去。我看着天花板上晃眼的灯光,使劲干呕着。]
文过之:[我的大腿肌肉发酸,身体连一个能发力的地方也找不到,好像有人托住我的肩膀让我不要倒下去,又好像身下没有可以倚住的地方,我的觉知很混乱。]
文过之:[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闭上双眼了,好像听觉也一同被关闭,就像头颅被装在匣子里,我失去对于脖子以下的肢体的掌控了。]
文过之:[又好像我被锁链锁在海上,耳朵和脸一下一下被淹着,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意识,但脑子里又是异常清晰的。]
文过之:[我这么多年有过很多回这种想法——只要能摆脱这种境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强烈的想法。]
文过之:[但现在好像并不强烈。我抓不回来我的意识。]
文过之:[我想她死之前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是不是恨透了我又已经说不出话了,连愤怒的感觉也不会拥有。因为已经全都被麻痹掉了,除了剧烈的咳嗽和如潮水声般的呼吸,她的世界里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文过之:[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恨我,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把我当做什么,即使我最后看着她躺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我心里也毫无起伏。]
文过之:[那天就像是看了一条不是自己的所在地的天气预报一样,我觉得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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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过之:[我想到了一些人在家里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画面,那时我也心里没有感觉,可能我没觉得他和我有关系。]
文过之:[那些漂浮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我的喉咙好像已经烂掉了,不……那也无所谓了,我已经什么都能接受了。]
容自贞:我问你们哪个片的?
文过之:[我浑身僵硬酸痛地手肘撑在地上,腿上一点力也使不上,额头抵在坚硬冰凉的地板上,头顶有一块地方很疼。]
文过之:[这时我才发现刚才绞住我胳膊的那些力已经没有了,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后,容自贞还是抓住了其中一个人。)
文过之:[我把额头先离开地板,可我还站不起来。]
容自贞:你们负责人是谁?
——:他先动手的。
(文过之抬起头,向右侧过脸看着那个人。)
文过之:[我对这个人没印象。他刚才好像也没做什么。]
(文过之才发现自己的下巴和衣领都湿了,沾到脖子上很不舒服,脸上也有道湿痕。)
(走廊外逃跑的脚步声早就听不到了。)
容自贞:你现在带我去,你直接带我去找你们外组长。
(容自贞抓着那个人的胳膊要往门外走。)
(文过之慢慢支撑起上半身了,跪坐着,看着面前的桌腿。)
(那个人只被容自贞拉出去了一步,停在原地了。)
——:这个房间没监控,你没证据。
容自贞:谁告诉你没监控,别给我耗。
——:他们说了监控是坏的……
(突如其来的大哭声让容自贞手上力气懈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再要去抓时那个人已经跑出去了。)
(看到容自贞还要去追,文过之把他喊住了。)
文过之:别去了!
(文过之跪起来,慢慢撑着腿站起来,腿上的肌肉还在颤抖。)
容自贞:咱们去给昌组报上去,这事儿不可能——
文过之:不用管了。
(容自贞说话时,文过之已经转过身收拾东西了。)
(他把桌上的草稿纸装进书包,又弯下腰,大腿颤抖着,把地上的笔捡起来装进文具袋。)
文过之:[嘴里还有一股塑料的味道。]
(文过之边收拾,边用手背抹了一把下巴,但口水已经几乎晾干在皮肤上了。)
容自贞:……这是第一次吗?
(容自贞很小心地问他。)
(文过之不出声地笑了出来。)
文过之:当然是第一次,这是回组第一次参加见面会。
文过之:[我竟然还笑得出来。]
(文过之把书包拉链拉上,左手提着背带,转过身,抬起脸看向容自贞。)
文过之:[容自贞这身行头太大胆了。那几个人估计以为他是管理层的,所以才会跑那么快。]
(容自贞舔了一下嘴唇,还是很顾忌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睛。)
容自贞: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我们得去——
文过之:确实是我先动手的。
容自贞:我们必须得去告诉昌组啊,不能就这么不管了。
(容自贞像没听到文过之这句话一样。)
文过之:我现在没有时间。而且没什么。
容自贞:……
容自贞:[好吧。]
容自贞:[他都决定了我也不能说什么了。]
文过之:谢谢你。
(文过之说完就从容自贞身边走过去了。)
容自贞:……我送你回去吧。
(容自贞赶紧跟着走出去,手上的几个购物袋发出碰撞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门。文过之稍微回了下身对他说。)
文过之:不用了,谢谢你。
容自贞:……
(容自贞跟在文过之身后半步的距离走着,一直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
容自贞:……你下次可以把校服脱了。
文过之:……
(文过之朝左侧过脸,容自贞往前赶了一步,文过之看着他的眼睛。)
文过之:……
文过之:为什么?
容自贞:俱乐部年龄都小,你不穿校服他们也不知道你还在上学。
文过之:你觉得是因为我还在上学吗?
容自贞:……不是吗?
文过之:……
文过之:你觉得我穿校服也是错的。
容自贞:……我不是——
文过之:没事。
(文过之把头转回来了,看着前面的路。)
(容自贞也把头转回去了,两人沉默地在走廊里走着。)
容自贞:……
容自贞:[我说的话难道哪里不对吗?]
(容自贞重新看向他。)
容自贞: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文过之摇了摇头。)
文过之:不用,谢谢你。
容自贞:没事。
容自贞:……
(容自贞又想了想。)
容自贞:要不明天你来跟我们一起吧,吃饭什么的都一起。
(文过之还是摇头。)
文过之:不用。
容自贞:其实很容易改变,我们至少能帮你——
文过之:我不想改变。
容自贞:……
(容自贞看着他,没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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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6日 周一
〈单人间〉
文过之:[嘴里还是好渴,这一口哪够。]
(文过之试着倒进一小口到嘴里,让水流自己滑下去。)
(然后慢慢用最轻的力量往下咽。)
文过之:[……还是好疼啊。]
文过之:[昨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疼得不行了,但也不影响什么。]
(文过之把瓶盖扭上,把矿泉水放回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从地毯上的书包里取出几本书和几页草稿纸。)
(他翻开书,从桌上的文具袋里取出一支中性笔,看着书上。)
文过之:[我觉得单组挺好的,好多会不用参加,还能住单间。]
文过之:[单组比想象中少,我也不知道昌组是按什么决定的。]
(文过之在草稿纸上写着公式。)
文过之:[我就是不用去参加活动的空档也不能拿来休息。我真的要没有时间了。]
文过之:[我不知道我最后如果不能有个好结果,这么多年的折磨算是毫无意义了吗?]
(文过之手里的笔停下来了,他需要思考。)
文过之:[然后昨天我就没有再去那一层了,实在在房间里静不下心的时候就拿着东西到住人的这几层的走廊边走边背。昨晚走到楼上去了,就是他们九个住的那层,走到那间房门口的时候手脚麻掉了。]
文过之:[我从前年开始这样的,因为那一天看到了让我感到痛苦的事。]
文过之:[就是现在想起来心脏也好难受,我真的不能再想了。]
文过之:[我昨晚那个时候突然手脚开始发麻,气一直上不来,明明什么事都没想啊,就是在背笔记本上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会那样。]
文过之:[我那时控制不了身体了,整个人倒下去撞到了门上,但把笔记本捡起来,凭着本能站起来以后,那扇门就开了,我看到仵观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好了。]
文过之:[我靠着本能和他说了话,然后就往楼梯间走了,在门那里站着继续背东西。]
文过之:[昨晚回来以后,洗漱的时候我想了一下,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跟他说过什么了,应该没说奇怪的话吧。]
(文过之继续写了一下,又停下了。)
文过之:[我觉得没什么啊……那没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文过之:[还是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不还是要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吗。]
文过之:[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原因我也不想去追究了,我没力气了。]
(文过之写了两下,又停下。眨了下眼。)
文过之:[都已经到这种关头了,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我却还在想别的事。]
(文过之想到了早上植择清跟阔当燕说话的样子。)
文过之:[……]
文过之:[他在宿舍这么久到底怎么待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