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观春:[我算是发现了,他一见着叶守鱼人就不对劲了。]
仵观春:[中午我跟他一起吃的,就在酒店外面的粉店。我才知道他饭量那么小,吃两口就放那吃不动了。]
仵观春:[吃完我们回酒店了,我拿着房卡一进去,储去非坐床上哭。我先是心里震惊到了,然后就有些痒痒的起火。]
仵观春:[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我也不想搭理他,我们各自坐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就该出门了。]
仵观春:[结果他那句话又把我火勾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说话我就气得不行。]
仵观春:[中午我下去以后,天点橘跟我在大厅坐了几分钟,我说你上去吧不用跟我在这儿坐着,他说没事,他上去也没事,我就没再说什么了。]
仵观春:[然后过了一会儿叶守鱼下来了,什么都没说,就是把我们房间的房卡给我,我也什么都没说,就跟他摇了摇头。]
仵观春:[他一直让我拿,我一直没接,我说你不用这样。他还是要给我。天点橘在旁边跟着劝了几句,他这时候趁势硬塞我手里了,跟过年塞红包一样。我没办法,跟他俩又没关系,我再这么撑着弄得他俩也休息不了,当时饭都还没吃。我只好装口袋里了,其实心里还是气着。]
仵观春:[叶守鱼跟天点橘在旁边小声商量了几句,大概就是说叶守鱼去外面买两份儿饭拿上去跟储去非吃,天点橘和我去外面吃。]
仵观春:[我其实坐在沙发的时候心里打算是中午不回去,下午做完活动回去,就当没发生过就行,但既然叶守鱼都专门跑下来了,我中午必须得回去一趟。]
仵观春:[我心里其实还想着早上跟叶守鱼的事,那条信息他是在回去的路上给我回的,发了个“没事啦 我以后会听你的意见的”。]
仵观春:[那他应该是在回去的路上才看到的,所以我们在高台那里监督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我跟他发了消息,可他那时也已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我说话了。]
仵观春:[我其实很怕他会哭,万一他真的觉得难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挽救了。我觉得他这么好的人我却那样对他,更让我觉得无法接受自己了,心里就是很难受,觉得自己怎么能那么对他。]
仵观春:[跟储去非到了集合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好时,我心里才落下来一点,其实在去的路上我心里一直有些忐忑。]
仵观春:[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是有没有看到消息,所以还是有些处于未知的慌乱感,回去路上看到他的回复心里才终于不慌了。]
(仵观春看植择清眯着眼睛,被太阳晒得有点难受的样子。)
仵观春:来你走我这边,我给你挡着。
(仵观春让植择清换到道路内侧了。)
植择清:谢谢。
仵观春:没事。
植择清:你中午吃的什么。
(仵观春笑起来。)
仵观春:你问过一遍了。
植择清:……噢,对。
仵观春:他俩让你来跟我说话啊。
植择清:……
(植择清嘴里的牙紧了一下,不出声了。)
仵观春:真可怜啊。
植择清:……我想来找你嘛。
仵观春:那你去找你组长嘛,找我干嘛。
植择清:就是想找你嘛。
(仵观春看着他笑起来。)
仵观春:你说你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植择清:我也想啊。
仵观春:你知道我说什么?
植择清:……大概。
仵观春:……
(仵观春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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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隧道〉
(植择清只走了几步进来就停住了,其他四人都看着他。)
植择清:……
储去非:能走吗?
(植择清觉得自己的心脏无限震颤着。)
植择清:[这是什么地方。]
植择清:[会有人喜欢来这种地方吗。]
植择清:[我要被吞掉了。]
(隧道被深色的发着光的水和缓慢游动的庞然大物填满。)
植择清:[好像……我说什么它们也听不见的。]
植择清:[太静止了,太恐怖了。]
植择清:[太慢了,你们游得太慢了,我看一眼就觉得好恐怖。]
植择清:[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啊,还会有什么东西出来。]
植择清:[不要……]
(植择清转身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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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馆外〉
(植择清一直走出来了,出了海底隧道也没停下。)
(其他四人都跟着他。)
植择清:你们去监督吧,我不去了。
储去非:那你在门口等我们。
叶守鱼:让他先回吧。
(天点橘把房卡从包里取出来给植择清了。)
植择清:你们去吧。
(其他四人互相看了下,往海洋馆里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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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择清在路边的花坛坐下了。)
植择清:[真热啊。]
植择清:[里面有空调,但是我没办法再进去了。]
植择清:[真是没办法想象那种玻璃里面鳄鱼浮在浑浊的水池里的景象,那也会让我恐惧到叫出来。]
植择清:[刚才那个海底隧道好像让我想起来了什么,钝钝地击在脑后,又昏沉地忘记了。]
植择清:[总是觉得有什么隔着我,不让我想起来。]
植择清:[刚才就像真的掉在海底一样,没有人能听到我说话了,只有鱼群游来游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落到多深,还有多久才能摸到底啊。]
植择清:[那不是再也出不去了吗,那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喜欢去看啊?]
植择清:[只要掉下去就不能回头了啊,不可能再出得去了。]
植择清:[我觉得水是有力的,会把我拽向我不想要的一切。]
植择清:[其实我有件他们还不知道的事。]
植择清:[是昌组发现的,我有情感缺失,无论是别人的还是我的痛苦的经历,我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植择清:[我没有难过、悲伤的情绪,心里永远没有触动。]
植择清:[我没有别人说的那种“难受到心脏疼”,我不会的,我就是没有那种能力。]
植择清:[杏少琢让昌组不要在我面前提,但我天天和那些人待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植择清:[他们说这没办法,可能跟我以前的经历有关吧,让我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耗尽了。]
植择清:[我一次也没有哭过——在我有的记忆里。我的心脏就像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一样,别人怎样都和我没关系。]
植择清:[我那时因为好奇,我想知道难过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痛苦哭出来是什么样的痛感,所以我会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情绪逼迫出来,我会故意去想些我脑海里还存有的称得上是痛苦的经历。]
植择清:[比如豚鹿。我对和他发生的事现在已经记不得多少了,但我能记得他当时带给我的感觉,我觉得他总是很痛苦,而且好像一见到我,那种痛苦就会汹涌暴发出来,让他不得不定着那根神经在那里,拼命让自己撑下来,好可以再次来见我。]
植择清:[就算是我令他感到浑身都痛得要断裂一般,他也会再次进入那个玻璃房,和我说话,教我该如何调动观众的情绪。]
植择清:[他说为了保护我,他会故意在蛇和蛙面前装作对我不好的样子,这样他们就不会想来伤害我了。]
植择清:[我那样想着,想着,晚上自己学做饭时会想,躺在床上睡觉时会想,可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心里平稳如旧,我就是没有那种痛苦的感觉。]
植择清:[在昌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我不知道除了上课和训练还能做什么,我又没有感兴趣的事,没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我有什么意义呢?]
植择清:[进入俱乐部几个月后,昌组经过我的同意,利用我的身体重制出了焚烧液。因为我那时在想,这是不是我唯一能发挥作用的事呢,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万一我什么也做不到了该怎么办。]
植择清:[当时只想了这么多,完全没有考虑别的,只想了两天我就同意了。现在才会慢慢想到,如果我不同意,昌组根本还原不出焚烧液,现在俱乐部的这么多成员手里拿的焚烧枪,也就都不会被生产出来了。]
植择清:[我在昌组越来越习惯性地关注别人的情绪,谁难过了,谁生气了,我都会努力感受一下。还是没有任何波动也没关系,那我就记下来,我记住人遇到什么样的事会难过,会痛苦,这样我就知道了。不理解就不理解吧,我记下来就可以,我可以努力慢慢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然后让其他人好起来。]
植择清:[我就是觉得我该这么做,我的意义就是让身边人的痛苦少一些。因为我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可别人都有感觉啊,所以我没关系的,我只要好好利用自己就好了。]
植择清:[也和我的本领有关吧。我看着昌组那些人在我的操控下情绪越来越好,心里越来越舒服,我就会觉得自己有点意义了。]
植择清:[他们四个刚才都觉得我会哭吧,但我不会,我哭不出来的。]
植择清:[所以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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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馆内〉
(四人坐在观众席后面的房间里,面前有一大片玻璃窗口,可以看到观众和台上,房间里有大约十个小屏幕,能看到不同方位的表演。)
(叶守鱼看着屏幕上的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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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0
〈酒店背后〉
(黑雀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落到叶守鱼面前,站起身。)
黑雀:等很久了吧。
(黑雀穿了薄薄的一件白色棉质长袖,底下是一条高腰的黑色运动裤,也很薄。衣服和裤子都很宽松,偏长。)
叶守鱼:……
叶守鱼:你一定要走墙吗。
黑雀:习惯了。
(黑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递给他。)
叶守鱼:……
(叶守鱼没有接,看了一眼弹簧刀,继续看着他。)
黑雀:拿着吧,给你用的。
叶守鱼:……我要刀干什么?
黑雀: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叶守鱼:……
叶守鱼:你让我来就是跟我说这个吗?
叶守鱼:[上午那场我没办法去找他,我们十几个人都站在那个高台上,结束的时候也是一起下去,我没机会离开。]
叶守鱼:[其实上到高台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有些紧张了,我不知道看到他出现在下面的舞台时我会有什么反应。]
叶守鱼:[看着他登场、谢幕,跟其他七个人一起笑着朝观众挥手,我只想赶紧冲下去和他说话。]
叶守鱼:[但是等到最后也没机会,我找不到一个可以独自离开的时机。]
叶守鱼:[但没关系,下午还有一场,那场结束后我们四个就各自分开了,海洋馆里人很多,我可以去到后台找他。]
叶守鱼:[我刚到后台的走廊,还没往进走,他就从更衣室出来了,只对我说了一句“晚上九点在酒店后院等我”,就赶着回去为下一场做准备了。]
叶守鱼:[他知道我会去找他,他知道我是谁。]
叶守鱼:[我意识到这点后心里产生了一些变化的感受,我没想到他知道我,而且有种对我很了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