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初是大名府副都监,还兼着军器坊改进使,提举河北东路榷场事务,这个身份可以说给的很到位,要兵有兵,要实验室有实验室,要钱有钱,栓的不能再爽了。
大名府辖区涵盖今河北、山东、河南交界区域,地形复杂,关隘众多。
西北方向,太行山余脉蜿蜒,诸如马陵关、黄榆关等扼守山间要道,可有效阻挡骑兵突袭;东部濒临黄河,部分渡口是南侵必经之路,战略价值不言而喻。
然而,实际兵力部署却与地理战略需求严重脱节。
马陵关作为太行山南麓的咽喉,仅有数百老弱残兵驻守,城防设施陈旧,城墙多处坍塌,了望塔年久失修,难以察觉远处敌军动向。
反观魏县等相对安全的腹地县城,却驻扎着数千精锐禁军,这些部队日常仅承担治安巡逻等简单任务,训练松懈,武器装备闲置,大量粮草、军械等资源被消耗,却未发挥应有的军事效能。
不同军营之间的协同作战机制更是漏洞百出。
大名府下辖的各个军营,分属不同的军事指挥系统,彼此间缺乏有效的沟通与协调。
军营之间信息传递依靠传统的驿站传递,速度缓慢且易出现延误、错漏。一旦战事爆发,各军营往往各自为战,无法及时支援友军。
例如某次小规模边境冲突中,驻守在大名府城东的军营与城北军营因缺乏统一指挥和信息共享,不仅未能对敌军形成夹击之势,反而因行动不协调,导致部分防线出现缺口,险些酿成大祸。
对于要壮大自己的势力,肯定要有兵,这个是最要紧的事情。
陈太初自己辖区的兵营在大名府西郊,本部牙兵配额三百,现如今只有不到两百人。
天不亮,陈太初带领本部牙兵与染墨、岳飞就出发了。
天未亮透,大名府西郊的厢军营地里,号角声像一把生锈的刀,割开了浓稠的夜。
老兵王五翻了个身,草垫里的虱子被惊得乱窜。
“直娘贼,修了三个月的堤,又要去扛石料……”他骂骂咧咧地裹紧漏絮的袄子,一脚踹醒蜷在墙角的新兵陈五郎。
营房外,都头李癞子的鞭子已经抽得噼啪响。
“都滚起来!今日壮城军分三队——一队筑南门瓮城,一队运火药去武库,河上冰封了,剩下去牢城营刷马厩!”
陈五郎哆嗦着捧起木碗,稀粥里浮着半片烂菜叶。
“王大哥,不是说厢军也发铁甲吗?怎的连口饱饭都……”
王五嗤笑着扯开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看见这刺青没?老子是崇宁年间充军的河北流民!快二十年了,铠甲?早被那帮喝兵血的文官熔了铸铜钱啦!”
营墙的夯土像是生了重病,一块块剥落,如同疮痂般散落在地。
旗杆上那面本该彰显 “壮城军” 威严的幡子,如今只剩下半截麻布,在风中无力地飘荡,仿佛在诉说着这支军队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魄。这群厢兵并不知道新来的都监跟以前的都监有什么不一样,只希望别再克扣粮饷。
陈太初走在兵营里,伙房外,几十个士兵正蹲着喝粥。木勺刮过陶碗的声响,如同刀刃划过玻璃,刺耳得让人难受。
陈太初眉头紧皱,翻身下马,俯身舀起半勺粥。
只见粟米里掺杂着沙石,还漂着几片已经烂掉的菜叶。
看到锅里的稀粥问道“厢军的伙食,每人每天二升米麦子,酱菜若干,为何这边如此之差?”
都头李癞子看见新来的都监大人,立马回应道”回都监大人,这已经是正常口粮了,我等都头也才一升主粮,一顿稀粥,酱菜就不要想了,能喝着放了粗盐的菜叶粥就算活了一天了,咱们厢军比不得禁军。“
陈太初皱了一下眉道”这一营有多少人,年甲簿何在?“
染墨急忙从众人中间走出来,拿着上任初交接的兵册。
陈太初一看兵册,说道“今日不上工,我要点兵!”
都头孙贵战战兢兢地捧着名册,“扑通” 一声跪地。陈太初靠近,一股混合着马粪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禀都监,本营应有三指挥,额兵一千五百人……” 孙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微弱。
“现下实到多少?” 陈太初面色冷峻,打断了他的话。
孙贵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七、七百三十九人。”
陈太初紧紧攥住马鞭,策马踏入营门。在一片枯草间,一具盖着草席的尸首赫然映入眼帘,一只脚露在外面,趾甲缝里塞满了河泥,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朝廷拨的粮呢?” 陈太初的声音冰冷,如同这寒夜的霜风。
“回都监,” 孙贵的声音愈发颤抖,“今岁黄河泛了三次,转运司说…… 说粮船都沉了。”
这时,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呜咽声。
陈太初快步走过去,掀开那破旧的帐子,只见一个独眼老兵蜷缩在草堆里,右臂裹着的麻布已经被脓血渗透,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伤怎么来的?” 陈太初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上月修南门箭楼,让落石砸的。” 老兵浑浊的独眼映着陈太初的官袍,满是绝望,“大夫说截肢能活,可截了肢…… 还算兵吗?”
老兵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陈太初的心上。
陈太初走进武库,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枪架上的矛头早已锈迹斑斑,绿得如同生了一层苔藓,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