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陈太初思绪翻涌之时,染墨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急切说道:“公子快看!”陈太初顺着染墨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河面漂来一盏荷花灯。
灯上贴着一张糖纸,写着“第七当魁”。陈太初心中好奇,正欲细看,却见糖渍遇水渐渐显影,竟然出现了西夏文字“灵州已克”!
静观堂内,烛火摇曳。陈太初神情专注,将定王所赠的七枚鎏金活字,依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整齐地排列在桌案之上。王大郎站在一旁,挠着脑袋,一脸憨厚又带着些许疑惑地说道:“洒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但童贯既然已经攻破灵州,咱之前谋划的糖马买卖……”
陈太初目光炯炯,抬手蘸了蘸糖水,在面前展开的舆图上迅速勾画起来,一边说道:“正要借这东风。西军攻克灵州后,必然要在当地设立榷场,开展贸易。你持这糖符,去找浪里蛟,他在漕帮人脉广泛,能助我们打通运往灵州的商路。这糖马买卖,大有可为。”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鸽哨声。染墨赶忙出门,解下鸽子腿上绑着的密函,匆匆返回屋内,说道:“公子,赵明诚大人从大名府来信,说新研制的耧车已经推广使用,播种小麦多达千顷。”
陈太初听闻,微微点头,心中思忖着这消息背后的意义。赵明诚此举,不仅关乎农事,更可能对朝廷的经济格局产生影响,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当下复杂的局势紧密相连。
此时,暮色渐渐漫过汴河,河水在余晖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而在汴河码头,三百艘漕船正悄然起锚,载着活字印刷机与玉冰烧,缓缓改道,朝着西北方向驶去。
陈太初深知,这是他布局的重要一步。活字印刷机或许能在西北传播文化的同时,为他积累人脉和财富;玉冰烧则可作为贸易货物,打开西北市场。
然而,这一路必定充满艰险,蔡京等人必定不会坐视他发展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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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黄河的冰凌在三月春风里崩裂,晨光中,一艘插满彩旗的漕船破开浮冰,船头赤膊的漕工高呼:“开德府陈讳太初老爷,高中二甲第七名!”声浪惊起河滩栖息的灰鹤,翅尖掠过两岸新绿的芦苇,衔着喜讯飞入城东陈家。
陈府朱漆大门前,王老爹早指挥着酒坊帮工挂起九盏琉璃走马灯,灯笼上糖霜绘着“蟾宫折桂”“雁塔题名”的典故。
檐下两串百子炮仗垂如红瀑,进士及第的大红字”被日头照得熠熠生辉——陈守拙抚着花白胡须暗叹:去岁还因儿子恼了蔡京忧心,如今竟真应了太初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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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知府衙门的青呢大轿与知县的四抬小轿几乎同时拐进巷口。
陈守拙忙迎出二门,见知府撩袍下轿时,靴底还粘着糖坊特制的“登科糍粑”——原是报喜漕船沿途抛洒,引得顽童争抢,竟粘到官靴上。
知县捧着鎏金贺匣笑道:“本官特意从陈记糖铺订了三百斤‘状元糖’,今日宴席便用此糖雕个魁星楼如何?”
庭院里早支起二十四张榆木八仙桌,岳飞父亲岳和领着帮工扛来整扇猪肉,刀刃剁在案板上咚咚作响;岳母张氏带着村妇揉面蒸糕,笼屉掀开时白雾裹着枣香,混入糖坊送来的蜜饯芬芳。
忽听得门外铜锣开道,漕帮汉子的号子震得梁间燕子乱飞:“贺陈解元蟾宫折桂!献玉冰烧五十坛,活字版《四书集注》三百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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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爹捧着描金漆盘穿梭席间,盘中堆成小山的银锞子映着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各位父老沾沾喜气!”他抓起银锞抛向人群,孩童们尖叫着争抢,却见那银锞竟裹着薄脆糖衣,原是陈太初特意嘱咐的“文曲糖元宝”。
小厮捧着活字印刷的《登科录》分赠宾客,纸页间飘出松烟墨混着雪魄糖的异香,有老儒嗅着叹道:“这墨香倒比御制的还清雅!”
流水席从午时直摆到星垂平野。糖坊献上的“二甲登科宴”极尽巧思:冷盘是糖醋冰雕黄河鲤,热菜有蜜汁火方搭糖渍青梅,连羹汤都浮着莲花状糖酥。
最绝的是按《清明上河图》复刻的糖画长卷,虹桥上的糖人流着金灿灿的蜜泪——原是糖浆未凝时,被岳和五岁幼子岳翻戳破了糖人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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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时,陈守拙独坐东厢书房。案头摆着陈太初的家书,信纸被糖渍洇出淡淡梅纹:“儿侥幸登科,皆赖乡邻扶持。闻父亲以耧车专利助农,去岁开德府竟无一流民,此方为天地间第一等功业...”
窗外忽飘来王老爹醉醺醺的小调:“糖也甜,酒也香,陈家儿郎登庙堂...”老汉抚着信纸苦笑,想起去岁此时,自己还在为儿子典当歙砚凑盘缠。
更鼓三响,漕船的马灯在黄河上连成星链。陈府后院的酒坛堆成小山,坛底隐约可见西夏狼图腾的刻痕——这些装着玉冰烧的空坛,明日便要装船运往童贯新辟的灵州榷场。